浓郁的灰色雾气。
混乱的战场。
极北深渊远征一战，至此已过半月，远征军损失掉了大半的战力，然而这片极寒之地的冥灵数量仍然不见消减。
没有任何撤退指示传来，包括林封在内的小队成员仍在浴血奋战。
爆炸与撞击声此起彼伏。巨响当中，林封听见了冥灵的咆哮嘶鸣、修士的叫喊惊呼以及自己的沉重喘息。时间不断流逝，他却毫无所觉，只是不断抽取着自身接近枯竭的灵源，机械性地切开一只只袭来的灰影。
突然，变故发生。
无数锋锐的剑意锋鸣而至，它们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林封只来得及察觉，却根本没能够作出应对。下一刻，他便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数把利器刺中。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差点将他淹没。
林封勉强睁眼看着在空中悬停的数口金色小飞剑，以及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熟悉人影，缓缓跪倒在了地上。
*****
“哥哥……”
“老哥……”
“林封！”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又好比一团亮光突然刺进黑暗的世界。突然之间，林封脑海里一直盘旋不去的混沌烟消云散，他重新恢复了对现实的感知。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脚下积雪覆盖的地面四向延伸开去，与空中翻滚的灰色雾气相接，构成了视野的完整背景。目光所能到达之处，流动的雾气之间，不时有着大大小小的幽深黑影出现又消失。
非常熟悉的场景，似乎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林封用力晃了晃脑袋，赶走了脑袋中最后一点迷糊。
如此看来，自己现在还处在大陆北部的深渊之地，冥灵的巢穴。而那些在云雾中穿行的，自然就是全大陆修士战斗的主要对象——冥灵。
冥灵是五百年前突然出现在北地的迷之生物，没有人知道他们缘何出现，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了他们所带来的威胁。冥灵残忍嗜杀，对于人族以及其他一切有灵生物都抱有强烈的敌意。他们拥有千奇百怪的能力，而那些具有一定灵智的个体则更为难缠，很多时候也更为可怕。每一个在门派里接受过教导的修士都被严厉告诫过，在面对冥灵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林封所瞥见的那些黑影离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挺远，也并没有向这边接近的迹象，因此并不是他如今面临的最要紧问题。
他的注意力从远处的黑影转移到了脚部传来的某种诡异触感上。视线往下移动，下一刻，一只不断扭动的条状物映入了他的视野。
脚下那玩意儿和蚯蚓长得相似，但却是蚯蚓的数十倍放大版。它的表面粗糙而具有颗粒感，黑色的网状花纹在其身上遍布，将它的表面切分成了无数大小各异的铅灰色多边形。此刻，哪怕已经被林封赤脚牢牢踩住，它仍在锲而不舍地扭动着身体，长有两排利齿的那一头不断挣扎，想要缠上林封的小腿去撕下一块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
与此同时，它还在断断续续地叫着：“哥哥……老哥……林封……”
清澈悦耳的年轻女性声音从一长虫状生物体内传出，实在有说不出的诡异违和。但林封却知道这种情况并不奇怪，他曾经听到过这样的生物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尖嗓的低沉的，人的非人的，应有尽有。
因为这是一只节从。
节从，低阶冥灵，能够记录某段声音，唯一的攻击方式是那两排还算尖锐的牙齿，智商无限接近零，算是炮灰级别的存在，也是大陆上数量最多的冥灵类型之一。
尽管林封十分不愿意承认是这玩意儿让自己从无尽的混沌中清醒过来，但是也不得不认同，如果没有它的声音，自己不知道还要在这片大地上毫无自我意识地游荡多少年。
以一个冥灵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