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五花八门的死法,叶逍遥一时有些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也没关系,他又不是衙门的捕快,不必探究案情的真相。
只要这里有鬼就可以了。
凉风自山那面吹过来,轻易就吹透了方家茅屋的墙壁,卷起呜呜的声音。
竟像是有人在哭。
不知不觉。
天黑了。
陈璇极认真地看着叶逍遥:“一会儿没有我命令,你不要轻易动手。怨灵和普通的鬼不同,一旦激怒了它,事情会很麻烦。”
在她心里,叶逍遥已经是个十成十的江湖骗子了。
所以她对叶逍遥的要求是,只要不添乱就够了。
这对朝阳殿新晋紫衣卫陈璇来说,是难得的温柔。
倒是谭灵儿,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多说。
提醒过叶逍遥,陈璇开始在院落中布置符箓。
此时远天将黯,正是最后一抹夕阳落下之际。
但见她从腰囊中取出一张朱砂写就的黄符,双指夹住,朝前一掷,那黄符便呼啦啦飞过去,有灵性一般,死死地贴在一处墙壁上。
这尚且没完,她又取出一把翠玉雕琢的小剑,一指来长,做工精致,晶莹剔透,看样子就是当成珠宝来卖也价值不菲。
但陈璇丝毫不心疼,手指一撇,一道青光掠过,这小剑便钉在了那张黄符上。
接着,她夹出一张新的黄符,又重复了一次这个流程。
叶逍遥在一旁观看,虽然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是觉得很厉害。
这也是他很羡慕的一点。
这些正统修者的世界里,充斥着符箓、法宝、丹药、神通……种种玄奇无比,令人眼花缭乱。
他却从来没接触过。
谭灵儿的反应与叶逍遥一样,眼神里带着羡慕,毕竟她打怪又不会爆装备,而师父……向来不在乎这些大道枝节!
陈璇绕着院子缓缓走着,每走三步就要打出一道符箓,再用翠玉小剑钉住。如此十八次,她终于绕着小院落走完了一圈。
长舒一口气,她的额头已经出现了细细的汗丝。
没等叶逍遥开口问,她就走过来道:“你知不知道我布下的这是什么?”
“是剑启符灵阵!”没等叶逍遥回答,她又自己给出了答案。
叶逍遥微笑了下,他明白了,自己不需要出声,这位陈姑娘就会把自己好奇的东西全部都说出来。
果然,陈璇又自顾自道:“这些灵符,都是我在朝阳殿库房中取出来专门对付鬼物的。再用丹鼎阁出品的法宝碧符剑钉住,到时候每一张符箓打出都会带着一道我的剑气。这个符法,称为剑启符。”
“而十八道剑启符依正反九宫布好,就是较为初级的剑启符灵阵。嘿嘿,对付一只小小的怨灵,必定手到擒来。”
陈璇露出“炫耀完毕快夸我吧”的笑容。
对面的叶逍遥点点头,心中感慨了一声,这就叫专业。
相比之下,自己驱邪的手法就很枯燥了,甚至....很被动。
随着陈璇的灵阵布置完,夕阳也走完了它的最后一段路程,可见她的时间把握得非常精准。
一弯浅白色的月牙显露出来,其实它早已经在半空悬了许久了,只是颜色太淡,难以发现。
两人点燃了灯火,静静地等着。
陈璇突然又问道:“道长,你害怕吗?”
叶逍遥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可是怨灵啊。”陈璇追问。
“对啊,不是怨灵吗?”叶逍遥反问。
两个人似乎说了差不多的话,但是又大大不同。
陈璇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迷惑。
叶逍遥的表情一向很认真,以至于她不太分得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但如果有人问你怕不怕的话,那通常代表着她已经先害怕了。
陈璇自家人知自家事。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独自驱邪。
以往都是跟随在师长后面的她,修为前不久取得了突破。于是她拽着师傅的袖子,求来了这次独当一面的机会。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独自驱邪?
因为某鲁姓先贤曾经说过,出名要趁早!
跟在师长身后,不论除掉了多强的邪祟,功劳和名声都是领头人的。
只有独当一面,做出的成绩才会全都算到自己头上。
她今年其实还不到二十岁,如果现在成名,那江湖上都会称她女侠、仙子。凭她的魅力,所过之处能吸引无数拥趸。
如果等到四五十岁再成名,像自己师傅一样,别人都叫她什么?师太!
陈璇赶紧摇摇头,甩掉这可怕的幻想。
忽然,叶逍遥目光一凝,望向门外一处黑洞洞的未知之地。
陈璇刚想问,就也察觉到了不对。
风里有阴气!
他们等的东西,来了。
四周突然飘荡起童稚的声音,好像是孩童在笑,银铃似的,无处不在,清脆、空灵、却又带着几分诡异。
“小心。”
陈璇只说了一声,就听那声音一转,忽然唱起了歌谣来。
“哥哥杀了我。”
“娘亲杀了他。”
“爹爹杀了娘。”
“我杀了爹爹。”
……
这歌谣幽幽地在风中飘荡,却又无比清晰,好似自带回响,一遍遍地响起。
“哥哥杀了我。”
“娘亲杀了他。”
“爹爹杀了娘。”
“我杀了爹爹。”
……
随着歌谣入耳,陈璇的眼前忽然光影大变。她的身躯骤然缩小,成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还是在这间屋子里,周围的场景变换,竟瞬间鲜活起来。
她看见了自己的娘亲——那个年纪不大却早早佝偻了腰的妇人。
娘亲正按着自己的头,让自己叫爹爹。
可是她记得自己有爹爹。
只是爹爹被人装进黑箱子,埋进了土里。
娘亲带着自己活不下去,只好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爹爹。
新爹爹还带着一个哥哥,他脸上总是带着坏笑。
她以为新爹爹会像以前的爹爹一样。
保护自己,保护娘亲。
可现实却令她害怕。
他喝醉酒就会打娘亲,很用力地打。
哥哥也会学他的样子。
像他打娘亲那样,用力地打自己。
娘亲教她忍,于是她就乖乖地忍。
就这样过了很久,她们的身上总是带着伤痕。
直到有一天,哥哥突然不打她了。
他想要脱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