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都市 > 那年暑月蝉鸣时 > 五

二十年前的六月。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二十八年前的六月,也正是暑月蝉鸣的时候,青春的我即将从省城一所大学毕业。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在一望无际的仙女湖畔,外语系系花周暮雨和我一起悠闲地走在仙女湖边的林荫道上。初夏的微风扯动着天空中柔软的浮云,轻盈的燕子时而从云中钻出,时而从水面掠过,它们在炫耀着自己敏捷的身躯,如血的残阳染红了仙女湖的一汪碧水,水里欢快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似乎要用矫健的身躯挑战燕子掠过水面的轻盈。

周暮雨身穿一袭洁白无袖的连衣裙,脚穿一双半透明塑料高跟凉鞋,头上扎着一个马尾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练的青春朝气。周暮雨依偎着我走着,她不时地仰起粉红的脸蛋,用那湖水般清澈的大眼睛深情地凝望我。我们手挽着手,就这样默默地相互跟随着对方的脚步,用心享受着彼此依偎的温存。沿着湖边走过一段之后,周暮雨停了下来,她微闭上眼睛,将头斜靠在我的肩膀上,陶醉在这令人幸福的时光里。此时,仙女湖水变成了最美的背景,灿烂的晚霞就是炫丽的灯光,而大地和天空化作了漂亮的镜框。我们的倒影被夕阳拉得长后,铺在了静静地湖面上。

我们就这样无言地依偎着。

你说,在这么美丽的画面面前还需要对白吗?是的,不需要了,苍白的文字在这里已完全变得多余。

那时,我们缠绵在湖边,那样地放肆和嚣张。

周暮雨额前的几缕秀发被微风轻轻撩起,轻拂我的耳腮,搅动着我的思绪,让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当微风偶有吹过的时候,她会扬起瓷白的纤指,去触摸随风摇曳的柳枝,她会拽住那飘荡的柳枝,随手扯断后拿在手里迎风挥舞,她还会把那嫩绿的柳枝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并将嚼碎后的枝叶吐向霞光盈盈的湖面,那带着她唾液芬芳的枝叶在落于湖面的刹拉间,更会引得鱼儿争先恐后地窜起撕咬。

这应该是一幅仙女湖畔唯美的水彩,而这幅漂亮的画卷也引来了旁人的侧目围观。

那天,我俩从如血的夕阳西沉走到了残月挂上柳梢,又走到了星光烂漫,野旷天低。我们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希望今生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后来,我们是在一棵大杨柳旁停下来的。

至到今天,我都还记得那棵杨柳的样子,那棵杨柳经过春天的发育,枝叶变得异常葱郁,粗壮的树干被茂盛的冠盖覆盖。我牵着周暮雨的手,拨开低垂的杨柳新枝,钻进了它巨大的冠盖下。那一刻,月光和星光都羞涩地避开了我们,留给了我们一个相对独立的二人世界,黑暗之中,只有远处街道路灯的微弱亮光透过柳叶的隙缝投射进来,斑驳在我们的身体上。我们牵着手,相互感知着对方的温度。周暮雨的手在渐渐发烫,她的身体在颤栗,并且慢慢向我倾斜,我顺势把她拉入怀中,两人的身体粘贴在了一起。我沉重的呼吸一定是骚扰到了她的耳廓,她轻轻呻吟了一声,摆动了一下头部,似乎想要挣脱我的环抱,但我本能地将她搂得更紧了。我低下头去,饥渴的嘴唇寻找到了她饱满发烫的耳垂。她的身体又是一阵抖动,双腿瘫软下来,似乎是无力再去支撑她柔弱的身体。我一时不知所措,慌忙松开手臂,扶住了她的双肩。周暮雨站定了,羞涩般地低下了头。我也调整了一下自己,让激动的情绪稍许平静下来。然后,我压低了声音,俯身在她耳边吟诵了一首早就准备好的诗作——《银河里的姑娘》:

银河里的姑娘

穿着羽衣霓裳

我愿掬一泓星光

缀在你身上

看那银河上喜鹊翱翔

问你去往何方

银河里的姑娘

花开自芬芳

多少坎坷沧桑

氤氲了我的悲伤

花虽落 尘留香

孤芳自赏又怎样

银河里的姑娘

让我挂肚牵肠

散了星光

碎了月亮

惊了我的梦乡

却驻在了我的心上

月亮

星光

愿静水远流芳

花香

姑娘

会否为我守望

她像只绵羊般安静地听着我吟诵,似乎完全沉醉其中了。我吟诵完好一会儿后,她才缓缓地仰起头来,轻声对我说,这么美丽的夜色,听你吟诵如此妙笔的诗文。寒笙,我是不是太幸福了?

她像个受宠的兔子样蛰伏在我怀里,我的胸膛再次感受了她身体的悸动。

寒笙,你的记忆力可真好!这是谁的诗文呢?写的真好!唉,这段时间,毕业考试这么忙,你怎么有时间背下来啊?

黑暗中,我摸索到她的脸庞,轻轻捧着那张美丽的脸,就像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瓶,害怕掉在了地上。

我眨巴着眼睛慢慢地说,这是我自己写的啊!我自己写的当然就容易记得住了。

什么?你自己写的?

周暮雨大张着嘴,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是的,我自己写的。毕业考试结束后的这些天来,我一直琢磨着要给你写点东西,写点东西献给我心爱的人——我银河里仙女一般的姑娘。我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

是啊!此情,此景,此人;此刻,此时,此生。我只愿真情永驻,真爱永恒。

周暮雨大概是受到了刺激,她不知道那来的力气,突然一把将我推开,然后,又凑近一步,借助柳叶的隙缝中透进来微弱灯光,大瞪着美丽的眼睛,像不认识似地打量着我,那神情就像在审视一件珍爱的艺术品。

不会吧!你?郑寒笙?你会写诗了?你会写这么美丽的诗文了?还是专门写给我的?写给我周暮雨的?

我享受着周暮雨的惊诧。我想,我现在是不应该再说话的,我要让她的这种崇拜在我的沉默中继续下去。

她“突”地一下猛扑过来,双手吊着了我的脖子。

你说呀!你…,郑寒笙,你这个坏家伙。

我竟然听见了她的抽泣声。她仰起头,一下把湿热的嘴唇凑到了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暮雨,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我带着你去看世界,带着你去吃猪肉。

在柔弱的周暮雨面前,那时的我几乎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巨人。

她用那只放在我后背的粉拳轻捶着我。

你…,郑寒笙,你真的爱我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实…,我可以不用吃猪肉的。

她的嘴唇又游移到我的耳边,就像想把这声音塞进我的耳膜。

我脸颊摩挲着她湿热的柔唇轻声说,暮雨,我的答案很长,你准备好用一生的时间倾听我的讲述了吗?

她一下叼着了我的耳朵,用舌头卷扫着我的耳垂,柔声地“嗯嗯”呢喃。一瞬间,一种酥麻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年轻躯体的**立刻被点燃了。我将她再次紧拥进怀里,她不再挣扎,我们忘情地互吻着对方,胡乱而又慌张。我腾出一只手来,从她裙子下端攀爬着向上,她又开始扭动她娇嫩的身躯,口中发出了含混的呻吟。这种声音让我愈发兴奋,便双手用劲,拥推着她向后退去,直到将她抵在那棵杨柳树巨大的躯杆上。她的身子再也无法扭动了,她还试图反抗,但最终妥协了…

那天天明以后,我是用双手遮挡着裤口匆匆潜回到寝室的。因为那天晚上我在急着拉下裤链时,裤链头被内裤卡住了。当我猴急着想要拉回来重新拉开的时候,由于用力太猛,拉链头断掉了。

大学毕业之后,我回到了鄂西的故乡岭山。

岭山位于鄂西市北部的大山里,离鄂西市城区有几十公里的山道。在等待毕办分配工作的那段日子里,我的心在漫长的等待中忍受着煎熬。我整天躺在床上,架起两腿,双手枕头,仰看着洗得发黄的蚊帐,但我脑子里全是周暮雨的影子,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会像幻灯片一样清晰地投送在蚊帐上。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这种磨心的等待实在太过漫长了。我每天都思念着远在湘西的周暮雨,想要知道她的消息,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时候,在这鄂西的大山里,所有的信件根本送不出去,外来的信件也无法收到。当初我俩分别的时候,我们彼此并没有留下对方老家的地址,因为我深信,等我在鄂西城区分配好了工作,我就尽快同她联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于是,我俩相约,等分配工作了,到了新单位再想办法互相告知对方地址,再写信件就方便了。可令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两个月的等待,让我与周暮雨彻底失去了联系。我在被分配到新单位岭山高中后,更加无法联系到她了。

直到多年以后,我代表鄂西市去省城参加省青年教师优质课大赛,才从一位母校校友那里第一次得知了周暮雨的消息。那位校友告诉我,周暮雨毕业后先是被分回了湘西,但她只在老家待了一个月,就被县教育局分配到了一个叫龙口的乡村高中工作。他还告诉了我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说周暮雨上班后不久,就嫁给了当地一所水电站的建筑工程师,并且,第二年,她就生了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