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次元 > 在下土地 > 第5章 老爷子的故事

第5章 老爷子的故事

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司空夏语吃了一惊。

“你,你能看见我?”

老爷子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拍拍他身旁的一个座位。

飘近了过来,司空夏语谨慎又小心的打量着老爷子。松了口气坐下去。

“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看到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老人家您……”

“呵呵。”老爷子笑了笑,“没有什么好顾忌的,闺女。老头子我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

闺……闺女。刷的一道闪电,司空夏语警惕又尴尬地看着老人。

“不用怀疑,老头子别的没有,活了大半辈子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倚在摇椅上老人悠闲地晒着阳光说道。

环视了周围,没有人。这里是郊区的的确确是少人。他解开了限制。

鬼可看到人,但一般人是看不到鬼的,除非鬼想让人看到。

司空夏语摩挲下手中的茶杯,静静地听着老爷子说话。

“一年前,我突发心脏病死了。有鬼差来拘我的魂,那时我惊讶极了没想竟然真的会有鬼魂和神仙。”老爷子感叹道。

“跟着他们进了一趟黄泉路。在队伍里我看到很多人,很多熟人。老李,老宁,老冯……都是一起战斗过不知多少年的老同志了。走了,大家一起走了,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还有这群兄弟在一起,值了!”老爷子声音高起来。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道光芒照耀下来,将前面的路粉碎。鬼差带不了这么多人就带着一些不安分的人先走了,说让我们还阳一年。一年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接我们下去。我们这些本来就死了的老不死就留下了来。”

司空夏语问道:“难道您就不想继续活下去吗。”

他不解。活着不是更好啊。

“呵呵呵……”老爷子摇摇头笑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既然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不好吗。活着反而是种祸害。”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也都经历过了,什么也都看淡了。我能留给子孙的都留下了,经历过了,见识过了,感受过了,没有遗憾了。怕死?怕死的话当年我也不会拿起枪跟着那些先驱们一起去拼命。刘同志说过,怕死就不是赤旗下的一员!”安祥和蔼的脸上,眼睛并不混浊,反而是一种看淡生死看淡一切的豁达。

司空夏语沉默。

他和老人家的心境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懂了就是懂了,不懂说了也没用。

“白白多活了一年,赚了。我又有什么好冤言的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活了这么久,是该去见老婆子了。”老爷子的笑容很温暖,衬着阳光更显得慈祥。

司空夏语细细品茗着清茶,什么也不说。有时候,什么也不用做,你只须要聆听就行了。

“那一年,敌人进村了。我是我们县里唯一一个接受过外边高等教育的读书人,即使敌人来了,对我还是很器重。那时候的我是个混帐,认了敌人做干爹,在县里头耀武扬威的。读书人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有错吗。”

老爷子缓了缓,露出忏悔的苦色。

“我知道,无论是乡亲们还是我爹我娘背地里都戳着脊梁骨骂我不是个东西。当时的我的确不是个东西,看着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因为一点疏忽被一刺刀捅死,我怒了。可我不敢,敌人太强大了,我根本不是对手。就因为这一点怯懦,我看着兄长、伙伴、乡亲背地去反抗,最后又被敌人杀死。百无一用是书生,当时我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可我还是不敢,我连给他们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大哥死了,二哥死了,父母也因为报仇死了。我不知道怎么了,迷迷糊糊地走在大街上,回来时手里提着把杀猪的尖刀。看着刀,我还记得当时心里莫名有股力量炸了出来,复仇的力量让我这个胆小鬼终于有了勇气。我设计杀了敌人当时在县司令官,逃了出去参加了八年战争。”

“怕死?我就是因为怕死,我最亲的人通通死在了他们这些畜生手里。在他们的尸体前,我知道有种东西比死更可怕。”

“我参加了战争,打一场又一场的仗。用着小米加步枪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敌人,带着同志们的愿意干翻了左五色旗,过三八线拆了白头鹰的飞机大炮。”

“……我亲眼看着祖国日渐强大,膝下儿女也成家立业,活到了九十多岁,在故乡,在自己老家的地盘安然长逝。我还有什么遗憾吗。没有了。”

说完,老爷子躺下。开怀的笑容,沙沙的秋风,暖和的阳光衬映下,他竟然有一丝解脱的意味。

司空夏语脑子一时错乱,难道……几十年了,他还没有放下吗。

“丫头,今年多大了。”

老爷子倒杯茶暖暖手,复而问道。

“十八。”

“十八岁吗……”老爷子叨磕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问道:“工作多久了。”

似乎这种爷孙谈话家庭氛围感染,司空夏语也放下一丝警惕。

“刚刚上任。”

“那我不是第一票生意吗,看来我福气不错啊。”

老人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慈祥和蔼的笑容依旧不减。

“抱歉了闺女,今天看到你不知怎么的话就多了起来。兴许想存点念想吧。”

“你决定了?”司空夏语起身。

“就算我不想离开,有用吗。走走走,我也想再去见见我那老婆子,那些老伙计,那些乡亲……”

他闭上眼睛,脸上分外的安祥。

幽幽的双眼闪烁着,司空夏语掏出小本本和一支钢笔在徐大州的名字上一划。

老人身体一颤,嘴角勾起的笑容可掬,解脱的意味。

一个透明的魂魄从中浮现,进入土地簿里。徐大州这个名字亮了一下,又复到灰暗色,再也没有变幻。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司空夏语长叹了一声:“这特么的都叫个什么事儿。”

秋风瑟起,想到什么,司空夏语把老人身旁的毛毯给他盖上。

“别了,老人家。”

身形消失不见,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下午,老人的儿子带着自己的儿女前来探望老爷子。

看到了摇椅上,安祥又解脱的笑容。身体已经冰冷,没有了呼吸,发出一丝近腐臭的气味。

六十几岁的老人,在这一刻泣不成声。跪下,颤抖着,痛哭着,最后颤颤巍巍地从老人已经僵硬的手中抽出一张纸条。

“把我葬到丰元市义士园里,正对着遇难的同胞们,墓碑矮上半截,向我对他们说声:对不起。”

旧世纪三十八年,原丰元市大泽县敌军司令官刺杀死亡,愤怒的敌人在丰元市展开大屠杀,死亡人数达一万以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