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命侍女送走了两人,傅尔焰以散步为由,遣开了寸步不离的侍女,沉静地立在小院的花丛中,双眸微闭,静和的气韵仿佛自身已融于天地之间。
百花争艳,艳不过她浑然天成的风情,无需精致的饰品,华贵的织物,只要她所在之处,不经意的一举手一投足,便形成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上官轻云回到小院中,见到的便是她亭亭而立的景色。
他消无声息地靠近,却见她蓦然回首,对他漾出一抹妩媚的笑,瞬间晃了他的眼。
曾经,他以为他可能再也无法看到这般天地为之失色的笑颜。
他靠近她,双手自发缠上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自她醒后,用身体感受她的存在似乎已变成他无法改变的习惯。
“轻风走了?”
“嗯。”
她的螓首靠在他肩胛,轻轻应声。
“开心吗?”
“嗯。”
两人陷入沉默,相拥而立,静静感受这温馨的时刻。
“听说,上官家被人收购了?”
“……你都知道了,还要向我确认吗?”
扮猪吃老虎,青衣来过的事情,他并非全然不知。
“呵呵,听说你和轻风两人净身出户?”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他模棱两可地回道。
“你就完全不担心吗?”傅尔焰挑了挑眉,自他怀中抬起头,望着他清润平静的双瞳。
“担心什么?”上官轻云稍感困惑。
“我可是人间富贵花,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你就不担心养不起我么?”她娇笑着调侃道,撒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正经。
上官轻云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她刚及后背的发丝,朝她眨眨眼,笑道:“放心,不会饿到你的,三餐之外的零食小点必然准时奉上。况且,就算我养不起,想你赤炎宫百年根基,若连一朵娇贵花儿都养不起,说出去岂不惹人笑柄?”
傅尔焰夸张一叹。
“可惜,现在我手中已无实权,手下亦纷纷叛变,只能看人脸色了。”
“瞎说,你永远是赤炎宫名正言顺的宫主。”
见上官轻云永远顺着她的话绕着弯子,就是不愿吐实,傅尔焰眼尾儿一挑,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容。
“我还听说……杨陆母家姓吕。”
上官轻云失笑摇头。
果然瞒不过她,亏他还特意遣了杨陆过来帮衬。
“嗯,他的母亲确实姓吕。”
听到他几乎等于承认的回答,傅尔焰突然沉默了下来,结合了青衣所说的那些话,结论呼之欲出。
她微微一叹。
“这样真的好吗?”
上官轻云面色如水,清隽的面容挂着一丝淡然浅笑,眸光悄悄放远。
“为了你,值得。”
“你打算怎么做?”
对于她,他没有任何隐瞒。
“上官家向来以慈善敦厚闻名一方,亦不吝帮助一些有才之人。上官家曾经帮助过的年轻人,有数位已在朝廷稍占一席之地。近期,我会陆续与他们接触,看看是否能为我所用。”
傅尔焰黛眉微拧。
“我不曾想过拖你下水。”
“嗯,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一直蒙面了。”
“你现在撤出还来得及。”
“嗯,我知道,但是我宁愿自己动手,也不愿再看到你气息奄奄的样子。”
“这可是一条不归路,成王败寇,犹未可知。”
“嗯,我知道,所以我选择与你并行。”
自始至终,他从容淡定地一一回答,声音不响,甚至可说是轻柔,却带着她难以拒绝的坚定。
傅尔焰激烈地摇着头,稍稍推开他,离开他的怀抱。
“这说不通啊,说不通啊,我有我的理由,不得不这么做,但是你没有任何理由啊……”
“你的理由,王爷已告知于我。我的理由,有你足矣。”
知他心意已绝,傅尔焰面露痛楚之色,却心头却泛着微甜。
她退开几步,突然背过身,悦耳中带着些暗哑的嗓音,如溪水般在夜幕下流淌。
“我十七生辰前夕,亲自动手为自己抢了一份礼物。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强迫别人爱我。我在这份礼物上,花了无数心血,却也因此遍体鳞伤,只求不得。”
她悲悲戚戚地声音,引得上官轻云胸口一滞,她的痛亦是他的,是他有负于她。
他上前,自身后伸手拥住她,将她紧紧纳入怀中,默默听她诉说。
“所以,我发誓,从此不再碰任何男女之爱,唯有让别人臣服于我。”
她的话,令他紧紧环住她的双臂与胸膛,有着瞬间僵硬,眸中浮现痛苦和紧张的神色。
然而,她的身子却述说着与她口中吐露出的,完全不同的话语。
她放柔了身子,舒服地靠在他怀中。
“但是,那个伤我的人,如今却为了我,割舍了名誉地位,抛弃了安逸的生活,甚至舍弃了整个家族多年来建立的清誉,为我踏入他不愿涉及的明争暗斗。”
她顿了顿,俏脸微微一红,突然换了种说法。
“你说,那份礼物无条件地呈现在我面前,上面还留着我的斑斑血迹,我是应该接受,还是推拒?”
闻言,上官轻云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心中的紧张,导致他的嗓音愈发低沉。
“我想,岁月已逝,让你受伤痛楚的棱角已经磨平。既然是无条件的,那就收下吧。”
傅尔焰低头呵呵轻笑。
“轻云哥哥,这是作为一介商贾的建言吗?”
“不,这是一位深爱你的人,最恳切的乞求与歉意。”
她为他的深情表白而微微晃神,由衷地不真实感,充斥着她全身,她从来不曾想过他会有如此回应,一直一直她都是追在后面那个人。
他的性子太淡,怎可能说出这种话。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发出声音,她却忍不住捂着嘴,一滴滴清泪滑过她苍白的脸颊。
“怎么哭了?”他将她扳过身子,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眸中溢满疼宠怜惜,不知自己何以引致她哭泣。
“我不知道,那么深的伤口是否能有愈合之日,我也不知道,我的身子是否还能康复,还能站在他身边,但为了他,我愿一试。”
他的眸中,荡漾着欣喜的流光溢彩。
“有你此言,吾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