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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回 衡利弊诡谲和媾 权轻重细密绸缪

上回说到庾谅听王娇侍婢转述魔徒口信,其中之一是以嬛嬛为筹码,要挟自己与它们合作。庾谅思忖万一嬛嬛将自己的把柄告诉王茂一党,自己恐怕就要遭殃。正在那里心惊,又听侍婢道:“庾宰辅,魔徒还让我将庾宰辅的回话带过去。”

庾谅诧道:“你出来了,还敢回去?”

侍婢含着泪道:“魔徒说了,我若不将庾宰辅的回话带回,便将夫人杀了。夫人待我不薄,我不能为自己逃命,令她蒙难。”

庾谅听了点点头,心道:王娇这样凶狠跋扈的主子,竟然找到如此忠心耿耿的仆婢。自己家中那些仆从,若遇此等情形,恐怕早已逃到西域、吐蕃,哪管自己死活。再看那侍婢,竟有几分姿色。暗想,将来此事平息,她若还活着,可想个法子将其收入府中,闲时娱乐,危难护驾。忽又想到,这侍婢现下知道魔徒要同自己交易,又知道了嬛嬛的事,决不能留她活口。但思虑是否与魔徒媾和,一时却拿不定主意,便对侍婢道:“你被魔徒圈禁,必定受了许多折磨。先去吃些茶点,休息一会儿。”说着,叫来门口仆从,带侍婢下去。侍婢感谢着随仆从走了。

这边,庾谅赶紧命人去隔壁庾恵府中将儿子叫来商议。没过一会儿,庾恵便过来了。你道庾恵与他老爹一般无二都是脂粉恩客,以往十日中九日都在舞榭楼台花天酒地,为甚今日这般老实呆在家中?原来他自去年雄风锐减后,找了许多郎中诊治,服用了各样方剂、丹丸,非但未能壮势,竟然不举。去到花街柳巷,面对娇娃美姬,无有刀枪,只能远观,心火难耐,无奈,还是少去为妙。况且,自上月王茂病故,他爹当了宰辅,他的官职连升三级,如今,在朝中可谓一呼百应。下得朝来,还有不少官吏送礼物,求门路。他家虽然大富,可谁会嫌钱烫手。现今,他坐地收银,已然收得手软,哪有功夫闲逛。

这日,庾恵正在府中接见一名外地小官。那小官因贪了海防款子,被人告发,恐怕罢官获刑,听说庾恵这里只要物品沉重,定能了事,立即赶了几辆大车来建康疏通。庾恵见他带来的礼物都是些普通绫罗金银、粗俗笔墨丹青,看不上眼,唯有一株珊瑚玉树,长宽竟有丈余。自己活了三十来年,王公贵族家不知串过多少,珊瑚树也见过许多,这样大的却真没有。一见之下,心中大喜,赐他厅上共饮,对他的请求无不应允。只说得空向父亲提了,平调他去别处便是,若遇良机,或许还能晋升。小官虽然心疼几车东西,但经他允诺,想日后莫说晋升,便只平调也可将此次花费算在乡捐税赋之上,除此更有盈余,便在那里点头哈腰,感激涕零。

二人饮酒正酣,忽有家丁来报,说隔壁庾宰辅请庾大人过去说话。庾恵听说老爹召唤,起身要去。小官见状,忙道:“庾大人,若是见到宰辅大人,烦劳将下官那事儿提上一提。”

庾恵点头笑道:“你将心放到肚子里,我既答应你了,必定办成。以往人说‘王与马,共天下’,现下便是‘庾共马,分天下’。”

小官听了,作揖如捣蒜般谢个不停,直到庾恵走出很远,还在那里拱手。

庾恵一边往庾谅府中走,一边想:“老爹此时叫自己不知何事?难道是商量如何剪除王氏党羽。王家昔日耀武扬威,权倾朝野,现下王茂死了,各个如缩头乌龟,只求自保。看他们的熊样,与他们理会,都还跌份儿。”

思想着,已然来在庾谅府中正堂,见老爹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似有不决难事,忙趋步上前询问:“爹爹,召唤孩儿,有何吩咐?”

庾谅见他过来,将厅中仆从都打发了,悄悄把刚才王娇侍婢转述魔徒要与自己媾和及魔徒绑架嬛嬛要挟的事全都说了。庾恵听了,也是一惊。他此前知道老爹与嬛嬛做了交易,但此时见老爹提到嬛嬛面露忧色,知道她那里肯定掌握了老爹不少把柄。此时听老爹问他主意,忖了忖道:“爹,你可记得魔徒说的这个惜幻?早在一年前,王娇曾假借王茂名义,发了海捕公文捉她。”

庾谅点点头道:“这一年来,建康城中大街小巷都贴了捉拿女贼的公文。我去秦淮赏月,也看到不少。那画像上的女子确是个美人,竟比大小馆阁的头牌还要美艳几分。我初以为,她得罪了王娇。没想她身上原来负着重大干系。现在看来,王娇抓她恐怕也为解封魔灵。刘度说魔灵若为魔徒所得,可宿入魔徒身躯,令其宿主获得神力,胜似千军万马。但不知她一届凡人,得到魔灵有何用处?”

“这个嘛,孩儿也猜不出。我与袁循平素往来甚密,听说王娇那泼妇万事皆不上心,便是袁循死活,也不理会,只一心扑在她那半死的丈夫身上。为救他丈夫,花了大把银子,还日日运功为他疗伤。难道魔灵与她丈夫有关?”

“并非无此可能。现下,我们庾家已同王家势不两立,不管她夺魔灵为甚缘故,魔灵若被她得到,必增麻烦。”

“爹爹所言极是。我看现下魔徒开出这样条件,倒可考虑与他们合作。一来,可借他们的手封嬛嬛的口,爹爹再无后患;二来,我们还可加个条件,让他们将袁家四口和王家三**到我们手上,介时,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将七人诛除,再推到魔徒身上;三来,即便魔徒要反悔,不回中原,孩儿还有个主意让它们算盘落空。”

庾谅急问:“什么办法?”

“这个嘛,唉,不瞒爹爹,孩儿这一年来为医不举顽疾,请了郎中,还请了方士。其中有个方士偶尔说到他会配制一种毒剂,这毒剂与平常毒药最大区别是可通过增减剂量,控制毒发身亡的时间。最短一刻,最长一月。孩儿当时听了也没在意,后来遇到我那岳母过来吵闹,突然想起。”

庾谅惊道:“你岳母是被你……”

庾惠忙点头道:“孩儿也不瞒爹爹。当初爹爹要我娶她家女儿,不过为与他家联姻,共谋大计。我那妻子性情倒还温顺,与孩儿的姬妾相处也算和睦。只是我那岳母甚是凶恶,时常打上府来,说要替她女儿出头,责骂孩儿冷落妻子,还要约束孩儿不得去秦淮河行走。孩儿碍着他家大族,忍了这许多年。那日正在府中与姬妾欢饮,又被她打将过来。掀翻桌案果盘不说,还将孩儿的宠妾一顿棒打,打得宠妾奄奄一息,若非孩儿派人叫妻子过来拦阻,恐怕连孩儿也要打残。孩儿忍无可忍,便想试它一试。孩儿开始不敢即刻使用,先命方士为府中猎犬配了一剂,要它一刻便死,果然,猎犬服后,过了一刻自行暴亡。孩儿还不放心,又让方士为府中豢养的麋鹿配了一剂,要它服后二十日头上暴毙。果然,过了二十日,麋鹿自行暴亡。寻了兽医诊察,都说未见异常。孩儿心下大喜,命那方士照着我岳母的肥胖身形配了一剂。孩儿还故意放出风,让她知道孩儿行踪。果不其然,没过几日,我那岳母又打上府来。好在孩儿早有准备,遣散了姬妾、仆从,留她饮酒赔罪。如此,过了一月,她便在家中暴毙。她那丧葬还是孩儿以半子之身主持的。”

庾谅听他说,心中暗忖:这小子竟然干了这等勾当,将来若是与我反目,可要当心。但面上却不露半点痕迹,只捻着胡须笑骂道:“你这小子,有这等好方剂,不及早献给父亲。”

“爹,孩儿做了这样事体,哪敢张扬。况且,那方剂不易配成。岳母亡故后,孩儿又让方士再配两剂以备不测。他却说其中两味极其难得,毒了猎犬、麋鹿和我岳母后,所剩无几。再要配制,必须慢慢寻觅、积攒、炼制。孩儿给了他许多银钱,让他专心为孩儿筹办此种方剂。前几日听他说已经快筹措到一剂用量了。”

庾谅点点头道:“如此你是要给惜幻用上。”

“爹爹说的正是。我虽没见过惜幻真人,但看画像上的形貌,觉她比我那岳母纤细不止一倍,所需剂量不会很多,现下那些应该够了。孩儿此前听袁循说要找惜幻,仿佛想娶她,不知怎的她又成了刘度的儿媳。爹爹既然说刘度今日来您这里搬兵剿魔,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将他捉了,说他们一家勾结匪盗,挟持袁伯彦一家,再将海捕公文各处发放张贴,不信他儿子、儿媳不来解救。到时,抓了惜幻,先给她服下方剂,再交到魔徒手上,交换嬛嬛。等嬛嬛到手,哼哼!介时,惜幻一死,魔灵无解,魔徒的威力不过如此,否则它们也不会用这等方略求我们协助。我们事先设下埋伏,再将魔徒一网打尽。到时,爹爹便是剿魔英雄,奏请圣上加九锡也不为过。”

庾谅听得心花怒放,想到灭嬛嬛口、诛除魔徒的大好前景,不禁叹道:“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惠儿,你这些年倒没白长见识。”

庾惠赶紧躬身道:“爹爹过奖了,孩儿也是想替爹爹分忧。不过,还有一样,孩儿以往与袁循玩耍时,曾听他说刘度一家武艺高强,尤其他儿子刘怀晋更是练成了百人敌。我们捉拿刘度,须小心行事,待捉到,还须派重兵看守。但这看守却是要放人进去,等人进去了,再来个瓮中捉鳖。”

庾谅点头道:“惠儿,你思谋的甚是周全。只是桓符那边如何处置?”

“桓符嘛”,庾恵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他虽迁调闲差,毕竟是公主驸马,我们也不好即刻对他下手。不如对他说收到风声,魔徒准备加害于他,要他这些日闭门自保。爹爹再派些得力兵将去他府上,名义保护公主、驸马,实则将他与外界隔绝软禁。等我们这边事成,再放他出来。”

“如此甚好。”

“爹,孩儿还有一事禀报。”

“甚样事体?”

“今日朝中有人提起那桩海防案子……”

父子俩商议妥当,庾谅便命仆从将王娇的婢女带来,让她传口信给魔徒,说自己可暂不发兵剿魔,但魔徒须遵守承诺不得进入建康城,且须帮助嬛嬛完成殉夫宏愿,再将袁家四口、王家三口平安交给自己。婢女一一记下,感激道:“庾宰辅,我就知道您定不会坐视不理。您为袁府做的事,我们必当铭记于心。”

庾谅心道:交换你们不过为让你们快死,你还是莫记得的好,嘴上却问:“你此时如何回到魔徒藏身处?”

“奴婢走之前,魔徒曾让奴婢回石子岗等候,他们见到自然会带我回去。奴婢也不敢再留了,恐怕错过时辰,它们加害夫人、少爷。”

庾谅听她此说,便让仆从送她离开,又叮嘱家中四名武师,悄悄跟着,若能查到魔徒行踪即刻回来禀报。于是,四名武师偷偷跟着婢女一路向南行去。婢女走得很快,四人须不时隐藏,跟得甚是辛苦,跟到石子岗已然气喘吁吁。此时,天色渐渐暗淡,婢女在土丘、树木间转了两转,再不见人影。武师四下探看一番,找不到人,又都不愿留在这里以身犯险,稍作合计便回去报信。

庾谅这边已将刘度诳到府中,埋伏兵丁捉拿,递解衙署大牢。他这一套倒比王娇的玉碗陷害精简了许多,连栽赃也省了,更无须经有司审讯,人直接交给廷尉投进天牢,倒免了刘度被刑讯逼供,遭受皮肉之苦。只因庾谅知道,若是审讯刘度,他这样的人,便是死也不肯承认,把人打残了还好,万一死了,对外总能找到借口,但引惜幻出来的诱饵却打了水漂。刘度进了大牢,他又命人赶制贴发海捕公文,暗中监视医馆和陈伯动静,又增派了兵丁查验进出建康人群,严禁魔徒入城,还从骠骑航调了许多兵士来自己府中护卫。你道他加固城防不也是保护城中百姓?这倒确是益处。可惜他的意图不为百姓,而是怕魔徒入城找他麻烦。更有一点,他只管城内,不管城外,但保得自己这处城池平安无事,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也与他无甚相干。

一切安排妥当,刚要让庾惠回去筹办毒剂,派去的武师已回来奏禀,说在石子岗将人跟丢了。父子俩都没奈何,只得继续等待婢女回来传话。果然,第二日早晨,那婢女又回来了。说魔徒答应得到惜幻后便将包括嬛嬛在内的所有人质交给庾宰辅,但此前人质还须由他们照管;若庾宰辅抓到惜幻,可差人到幕府山脚一处山洞留下书信。介时,魔徒选定时间地点,再让婢女过来传话,双方交换人质。庾谅父子听她说,知道魔徒在得到惜幻前不会轻易释放人质,更不会杀死嬛嬛,只得让她回去告诉魔徒,但依它们计议,只是不论惜幻由哪一方得到,都须践行约定。如此,婢女又去石子岗回话。

婢女走后,庾谅却有些担心,若魔徒先抓到惜幻,恐其毁约滞留江南,问庾惠主意。庾惠想了想道:“爹,魔徒手上的人质都是与惜幻没干系的两世旁人,尤其那个王娇,此前还曾大肆抓捕惜幻,袁循又追求惜幻不成。惜幻怎会为救他们舍弃自己性命。倒是我们手上的刘度乃是她的公爹,即便她不来救,她丈夫刘怀晋也会来救。到时,若能一役将他们尽数抓捕当然最好,若一役不成,只要再抓些刘度的亲人,一样容易引出惜幻。况且,我看魔徒人数不会很多,他们的搜索能力必定有限,否则也不会使用人质要挟这等拙劣计策。我们却可在全国上下严厉通缉,不如从今日起,命各州郡务必每日都要解缴嫌犯。”

庾谅听了点点头道:“你分析的确在情理,既然如此,我立即派人去州郡传令。”

如此密谋已毕,庾谅矫诏传圣旨,命各州府郡县加派人手,缉拿刘度同党,每日都要解缴嫌犯到建康审讯。这假圣旨却起了真功用。从圣旨发出第二日起,各州府郡县官长为交皇差,每日都派人抓些嫌犯递解建康。因那公文上只有惜幻一人的画像,于是但凡同惜幻有一两分相似的女子全都遭了殃,连带她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夫儿,全被当作嫌犯,重兵押解上京。

庾谅这些勾当陈伯却哪里知道。他那日问到刘度关押的牢房,即刻过去查问,一问之下,牢头竟是他从军时的同僚。于是,拜了门路,回家打点银钱。第二日,买了些吃食用度,托牢头、狱卒转给刘度,又让他们行些方便,进牢房探看刘度。刘度隔着监栏见到陈伯,听他说桓符已被软禁,不禁怒道:“小人当道,祸乱朝野。庾谅弃百姓安危于不顾,公报私仇。他是想借魔徒之手,杀了袁家三口和王家三人。”

陈伯哭道:“老爷,他要杀袁家、王家,为何还要将老爷牵连诬陷?”

“想来是怕我将他戳穿。”说着,不禁叹口气道:“他杀我无甚要紧,若真派兵剿魔,也可为民除害。只怕纵容姑息,重蹈十九年前的覆辙。”

“老爷,还是想想您自己吧。我看公文上写着不日就要将老爷问斩,夫人住的遥远,我一时赶不过去求救。这可如何是好?”

“陈伯,你莫替我忧烦。人各有命,若我真为歹人所害,也是命该如此。将来你见到夫人、少爷,务必让他们保护少夫人不受侵扰,再设法营救袁家和王家的人质。至于芷容小姐那桩婚事,我却帮她不上了。”说着,又自叹息。

陈伯点头应承,眼泪止不住地飞线而下。

刘度又道:“当初先父遭小人暗害亡故,我今日不过重演先父悲剧。生死之事,我早已看开。只是中原仍在胡戎手中,恢复故土,匡扶晋室皆成虚妄。九泉之下,再无颜面去见先父。”

“老爷,你一心辅弼晋室,天地可鉴。朝中那些小人只求偏安,不思复国,排除异己,令你无法施展拳脚。刘司空若知此中缘由,定不会怪罪老爷。况且,老爷未必就死,小人这就想办法营救。”

“陈伯,你莫做以卵击石之事。现下只我一人入狱,你若再行莽撞,又要损失一人。还是回去静候夫人吧。”

陈伯听他劝阻,只得应承,但回去后便思谋劫狱。可单凭他一人,不是白白送死,难道还有神助。其实,他这劫狱倒没打算生还,只想拼上一死,能救出刘度自然是好,救不出,便给刘度做个陪伴,报答知遇之恩。故此,蕣华一行人来到医馆时,他那把钢刀已磨得锋利,准备待到更深,便去劫狱。

大家听陈伯讲了前因后果,芷容气道:“原来庾惠那个爹比王茂还不如。王茂当初还派兵剿魔,他现在倒把剿魔的人拘禁下狱。娘,快让陈伯带我们去劫狱吧,劫了大狱我们即刻去救循哥。”

蕣华想了想道:“狱自然要劫,人也要救,但我们现下这几个人恐怕不得万全。庾谅行为诡异,此间定有蹊跷,不如今夜先回山庄,多找些人手。”转而又对陈伯道:“陈伯,你先将钢刀收起,绝不可莽撞行事,以免打草惊蛇。既然你已去过一次天牢,明日你再去一次。这里有些银钱,多与牢头、狱卒打点打点,只说请他们好生照看老爷,别让老爷受罪。再多买些吃食用度,托他们转交老爷。”

陈伯点头称是,随即又问:“夫人,难道还要等待许多日方能营救老爷。我怕到时……”

“非也。我让你如此,只为麻痹看守,让他们觉得我们这边没有劫狱的打算。你去天牢最要紧还有两件,一是摸清那里地形,二是告诉老爷‘月夜相会’四个字,他自然明白。如果明晚月夜,我们便去劫狱,如果明晚无月,你在此等候,等到月夜,我们再来与你汇合。到时,你带着大家用乾坤门直接到老爷牢房,接到老爷后,再用乾坤门离开。否则,天牢大狱,重兵把守,就算再有十个怀晋那样身手,也难突围。”

陈伯听她安排,方才放心应承。于是,蕣华又带着芷容、朱氏兄弟回了瑶仙住所。瑶仙还没睡,蕣华将陈伯所见说了一遍。瑶仙听完疑惑道:“庾谅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看他监禁刘大哥,倒像引你们去救一般。”

蕣华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此间有鬼。若说他要置袁家三口、王家三口于死地,只须坐视不理即可,何必抓捕我家老爷,软禁桓符。若怕我家老爷戳穿他的阴谋,不如即刻将我家老爷灭口,却制发公文,州府张贴,明摆着要让我们一家都知道。”

芷容听她俩分析,怒道:“娘,那个庾谅怎的这般狠毒。我们又没得罪他,他难道要将我们杀光么?”

蕣华摇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转过头来对付我们。但此时若去营救,必须加倍小心。”

瑶仙也道:“既然他那里做得好网罗,我们也得想个好法子。蕣华,不如明日我将二弟、三弟和他们的儿子都召集过来,到时多些人手,大家一起去劫狱。”

“瑶仙,我此时回来便是为了向你搬请救兵。如此危难,我也不再同你客套。”

“蕣华,说的哪里话来。刘大哥为民请命,受小人陷害,我们四明山庄向以行侠仗义为铭。莫说刘大哥是你夫君,便是两世旁人,我们撞到也不能坐视不理。”

如此,五人在此商议营救之事。芷容因担心袁循又问蕣华如何营救魔徒手中人质。蕣华道:“魔徒抓循儿他们,只为交换你嫂子,在没得到你嫂子之前,应该不会将他们怎样。不过,我们也要尽快想办法营救。等将你爹救出来,问问他魔徒的情形,再行商议。”

瑶仙想到以往剿魔经历,便道:“蕣华,若同魔徒较量,不如再找些人手。”

“人多自然是好事,但现下我们在暗,最要紧不能暴露惜幻行踪。若像以往顾大人那样大张旗鼓发义贴,恐怕引狼入室。”

“你说的有理,但我想到几个人,若请他们过来,或许可行。”

“谁?”

“就是当初在剡县一同剿魔的义士。不如派人搬请他们过来助拳。”

“那些义士各个胸怀坦荡,倒可信任。只是这事还需做得秘密,免得走漏风声,暴露惜幻行踪。”

“你说的是。我明日派些信得过的仆从去括苍派、富春帮和齐云山搬请昔日义士来此助拳。”

于是,遂成定议。蕣华又嘱咐了芷容如何瞒住惜幻,芷容点头应承,但听蕣华要自己和她一起留在后山陪惜幻却不肯,只说:“娘,我当初无家可归,得爹娘救护方能安身立命。如今,爹爹蒙难,女儿不能置身事外。况且,我于家务又不在行,留下来也无用处。不如让我同大哥一起去建康劫狱。我这些日剑法精进,绝不会拖大哥后腿。”

蕣华却不愿她犯险,芷容硬要坚持。瑶仙见此情景,便道:“蕣华,让容儿去吧。我们当初去剡县剿魔,不也似她这般大小。她有此心意,有此壮志,你当娘的不该只为护雏,阻断她的羽翼。”

蕣华听她劝说,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倒像我师娘那般大义,我却小家子气,舍不得儿女亲情。既然如此,容儿,明日你便同你大哥一起。但你那莽撞性子,实在让娘不放心。此去劫狱,一切事情都须听你大哥、叔伯安排,不得擅自行动。”

芷容点头应承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不再莽撞。”

如此,蕣华又带着她回到后山自己屋中,隔着窗户望过去,见怀晋夫妇房中的灯已经熄了,想必二人都已睡下,她俩便也上床休息。只是想到刘度在狱中、伯彦一家和王恰一家在魔徒手上,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翌日早起,怀晋夫妇见二人这么快就回来,很是奇怪。惜幻问:“娘,爹和陈伯都还好吧?袁伯母不再拘禁袁大哥了吧?”

“好,他们都很好。今晚就让怀晋带着芷容同你爹爹去袁家提亲。”

怀晋夫妇听了很是意外,但也十分高兴。芷容却高兴不起来,但想蕣华嘱咐,只得强装欢喜。可她哪是存得住事儿的人,自己也觉笑的勉强,赶紧低头掩饰。惜幻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是害羞,还同她道喜。芷容只含糊应承。怀晋却有些疑惑,想芷容一向心系袁循,若真去提亲,必定欢天喜地,如今看那情形,很是不像。于是,趁惜幻在房内瞌睡,偷偷问蕣华,蕣华怕同他说得太久,被惜幻听到,只说夜间相告,莫再盘问。怀晋知道必定有事,这一日过得忧心忡忡,但也不敢表露。蕣华倒是行事不乱,面上常露笑颜。及至月升,她让怀晋同芷容用乾坤门到瑶仙处打声招呼,再去建康,自己留下照看惜幻。

怀晋跟着芷容来到前山瑶仙房内,见房中不仅有瑶仙,还有她的两个儿子朱禀良、朱禀清和她的两个小叔朱朝敦、朱朝厚以及他们的儿子朱禀信、朱禀善。瑶仙见二人过来,便将魔徒劫持袁家、王家,刘度请兵被庾谅下狱问罪的事全说了。怀晋听了大惊。瑶仙又道:“怀晋,你娘没在后山同你讲,是不想让这些烦事搅扰惜幻心绪。”

怀晋点头道:“伯母与我娘想得甚是周到。”

瑶仙又道:“昨夜,我与你娘商定了救人对策。日间,我已派人带着我和你二伯父、三伯父的亲笔信,到括苍派、富春帮和齐云山去搬请义士助阵剿魔。现在,朱家这些男丁全由你带领,用乾坤门去建康劫狱。因你功夫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好的,你娘为了万全,让你过去。我和你娘会留在此处照顾惜幻,你可放心。”

怀晋点头道:“儿子营救父亲天经地义。能得诸位叔伯兄弟相助,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向在座诸人躬身施礼。

众人忙起身还礼,朱朝敦道:“世侄,莫客套了。你们一家都是义士,此时遭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世伯大义,我也不再用虚礼相待。只是大家救人先须保全自身,莫再令良善一方多添伤亡。”

在座诸人听他说,全都点头称是。瑶仙又将此前与蕣华商议的劫狱方略告知在座诸人,请大家再想想可有疏漏。大家听她说,都觉甚为周密。一切商议妥当,怀晋对芷容道:“容妹,既然娘以为你提亲为由让我们出来,你也不便即刻回后山,不如先在朱伯母房中等……”

芷容没待他说完便道:“大哥,我同你们一道劫狱救爹爹。娘和朱伯母已经答应我去了。”

怀晋疑惑地望了望瑶仙。瑶仙点点头道:“是的。我与你娘都同意芷容过去。她有这份儿孝心,我们不能拦阻。”

怀晋说点头道:“既然如此,容妹,你同我们去也好。你熟悉乾坤门的使用方法,介时由你负责照管乾坤门。若在天牢遭遇不测,不论劫狱是否成功,都须将大家平安带回建康医馆。事关重大,你须谨记。”

芷容听怀晋吩咐,豪情顿生,重重“嗯”了一声,突然又想到什么,问:“大哥,为什么不将大家直接带回山庄。”

怀晋摇摇头道:“不可。若用乾坤门直接回山庄,万一被人跟入,这处秘密所在便也不保,惜幻又要逃亡不说,还会连累诸位叔伯兄弟。我们回山庄之前,先去小院停脚,确定无人跟踪,再回这里,如此方能万全。”

瑶仙也道:“怀晋想得甚是周全。只是我看你岳父那处医馆现下未必安全。庾谅拘捕你父亲,恐怕就是想引你们去救,如今说不定已在医馆周围布下暗哨。”

大家听说,都觉有理。怀晋想了想,问芷容:“容妹,你还记得谢伯父墓穴周围情形么?”

“记得。”

“好,你此时先开启乾坤门试试。”

于是,芷容按怀晋吩咐,到院中借月光祭起乾坤门,默想司山谢驰墓地情形。果然,乾坤门内光斑转暗,对面出现一处黑地,似乎还有雨水落下。

怀晋确定她能开启,便也放心,即刻收了贝壳。但见司山那边阴天下雨,只得回屋对大家道:“各位叔伯兄弟,今日建康似乎无月,我们过去,一时不能用乾坤门回来,留在那里太过危险。还是等明夜,再看天色行事。”

大家点头称是,于是,约定次日此刻再到瑶仙房中聚首,便各自散去。

怀晋同芷容用乾坤门回到后山。惜幻见二人没去多久就回来了,很是奇怪。问起提亲的事,二人只说王娇出门了,没见到。惜幻便也不再追问。她却哪里知道,提亲这种事都须行在青天白日,哪有大半夜带着要嫁的女儿送上门。但她不谙世事,倒也少了许多疑问,只在心中盼望明日王娇在家,答应刘度的提请,芷容、袁循速成好事。

如此又过一日,到了晚间,怀晋又说与芷容去建康提亲,二人用乾坤门来到前山瑶仙房中。这次老天很给面子,开启乾坤门后,对面也有月光,众人俱都欢欣,各自提了兵刃,穿门来到建康医馆小院。到了院中,见正房亮着灯,门大开着,陈伯坐在里面似在等候。怀晋打了个手势,让大家莫出声。于是大家悄悄进屋,关了门。待关好门,陈伯低声对怀晋道:“少爷,这两日我发现医馆附近多了许多形迹可疑的人,夜间也在周围逡巡,恐怕是庾谅派来的。”

怀晋点点头道:“朱伯母猜的果然不错,那厮就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陈伯见来了许多生人,问怀晋:“少爷,这几位都是四明山庄的义士?”

怀晋将朱家父子与他一一作了引荐。陈伯听说立时就要下跪道谢。朱朝敦、朱朝厚兄弟俩忙将他拦下。陈伯依然谢道:“诸位义士舍命营救我家老爷,小老儿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诸位恩情。”

朱朝厚道:“陈伯莫客套。刘大哥曾在建康剿魔,实乃义士。此时被小人陷害,我们救他也是应该。”

朱朝敦也道:“我们四明山庄与冲冥玄门早已不分彼此。刘大哥乃冲冥玄门的女婿,又是大义士刘司空的公子,都是自家人,互相救助,无需客套。”

怀晋也道:“陈伯,朱伯父一家古道热肠,大恩大德,我们但须铭记心中,俗礼也不必了。现下救人要紧,不能再行耽搁,你快将监牢情形讲给大家听。”

于是,陈伯将两次探监所见讲说一遍。众人听他述说,大概摸清了天牢各处布设,便商议由陈伯带领,兵分三路进入牢狱。怀晋与禀良、禀清直接进入刘度监房,怀晋以湛卢砍断牢门和刘度身上的锁链,冲出牢房;朱朝敦、朱朝厚与禀信、禀善埋伏在牢房门外,见有阻击军士,即刻扫清,勿另其阻挡刘度四人冲出;芷容和陈伯在北面围墙下等候,待众人劫出刘度,即刻开启乾坤门。

如此商定,刚要行动,陈伯突然想起什么,拉住怀晋道:“少爷,今日午后,又有人扔了带字的布帛到院中。我认字不全,不知上面写的什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成方块的素帛。

怀晋打开一看,不禁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