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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因着即将离开金陵,要有好长时间看不见母亲,谢重华最近几日都是在上房用膳的,从衡兴园睡了午觉出来,便往大太太那儿去。

她睡得浑浑噩噩,直等进了屋脑袋都还有些迷糊。大太太见了便问她:“你这是睡了多久,怎么反倒瞧着没精神?”

“都怪三叔把屋帘放了下来,否则我不会睡这么久的。”谢重华说着,还扭了扭脖子,又懒懒的躺在炕上,半眯着眼掩手打起哈欠,嗔道:“过会晚上我肯定要睡不着了。”

大太太伸手将她拉起来,“好端端的,怎么跑你三叔那去睡午觉?方才吃了饭撒手走,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什么要紧事情,还不是听说谢玉华去了衡兴园。谢重华跟没骨头似的,软趴趴的又枕在矮几上,顺口回道:“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大太太便笑,“你是不说,我也知道,你二姐从前院回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

“谁让她与我抢三叔的。”谢重华丝毫没有愧疚,满不在乎的又哼:“让她非跟着去京城,路上还有她好受的呢。”

大太太惊诧,“玉姐儿是怎么得罪你了?”

谢重华并不想说那些,随口道:“反正她对我不安好心,我看她也不顺眼。”她拉着母亲的手,撒娇的问晚上吃什么。

大太太陪她话语了片刻,到了传膳时间。膳毕,母女俩聊了许久,多是江氏对她到京城后的关照,谢重华亦仔细听着。

次日傍晚,画碧从家回来,进屋谢了恩,至外面与照影聊起路上见闻,“照影姐姐,方才我从家过来,看见二小姐身边的东思姐姐正从稀药馆里出来。”

她与照影虽都是谢家的家生子,但照影爹娘同在府里当差,往时见面容易许多,只画碧的爹娘本是在金陵庄上的,这些年好不容易相聚,这次又将分开,谢重华给了她两日假让回家住着。

照影听后,诧异道:“没听说过二小姐身子抱恙,明日要启程了,她若有不舒服的怎能瞒着大家。再者,去稀药馆买药?”说完皱起了眉头。

这稀药馆是城中豪绅开的,虽说里面药材齐全,只要出银子,连那些寻常药馆都找不到的药都能想法子弄来,但正因为如此,常有心术不正之人出入,药馆名声也不太好听,渐渐的城中百姓都不会去那看病买药。

谢府里主子生病,常请的郎中那么几家声望医馆,独没有和这家来往的。

画碧费解的答话:“我也不晓得,起初还以为是看错了人,跟过去发现正是东思,与我都从内偏门回的府。”

照影还在琢磨,又听身边人唤了声“小姐”,转身见主子已从屋里出来了,忙迎上前问:“小姐有何吩咐?”

谢重华摇头,“我是屋里闷,听见你们俩在廊下说话过来了。画碧,你刚说东思去了稀药馆?”

画碧低头,先是告罪:“是奴婢说话声打搅了小姐,奴婢也是凑巧碰见,东思姐姐神色匆匆的从里面出来,不知道买了什么。”

谢重华倚在门边,望了眼天际处的绚烂红霞,“可惜时辰晚了,不知那儿关门了没有,否则我倒是想知道二姐让人去买了什么药。”

“时辰晚倒是没事,听说那药馆夜间都有人留夜,是不怎么肯轻易透露买客人信息。”照影见她好奇,心想着此行要与二小姐一起,真能多知道些信息也好。

谢重华莞尔一笑,“这有何难的,进了医馆将东思样貌描述出来,说是剂量不够,来多添置些,买同样的不成了?”她说完冲照影招手,“你早去早回,看看二姐买了什么好东西。”

照影得了吩咐,自然立即出府。

稀药馆的位置较偏,从七荷屯过去远了些,谢重华都要歇息时才见照影从外面回来。

照影将怀里的药粉包取出来,脸上变了色,“小姐,东思买的是**。”

谢重华刚接过药粉,闻言惊愕,像是难以置信:“**?”

照影颔首,“药馆里的药童说这药无色无味,混在茶中或者饭食里只需一点点,人吃了会昏昏欲睡,若是控制得好量,算有知觉,但全身无力,只当是困倦歇息了好。”

谢重华的手指开始打颤,闻言丢开药粉喝道:“什么下三滥的东西,这种药都往府里带?丢出去,烧了、烧了!”

她猛地取过手边茶盏,抓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半盏,而后便是跌坐下去。

照影连忙把药都交给画碧让她拿出去烧,望着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二小姐要这种江湖术药做什么,小姐别气,她总不敢在府里用这种东西。”

谢玉华想干吗?谢家世代清流,从来不沾这种东西,她一个闺阁小姐竟然知道这种药,还悄悄使人买了来。她若不敢用,不想用,怎会去买?而她即将和自己去京城,这药买来能用在谁身份?

谢重华出了一身虚汗,平复了许久的心情才说:“去端些热水来,我再洗漱下。”

照影忙应声去了。

谢重华闭了闭眼,**、迷香,前世她中的那东西,是不是也是从那药馆里得来的?

突然被勾起了前世记忆,谢重华晚上又做起噩梦,那种清醒着感受绝望却又挣扎不开的痛苦蔓延了全身,最后是被照影唤醒的,抬手摸了摸眼角,指间湿湿的,她坐在帐内有些出神。

她已经很久不梦到那一幕了。

照影给她倒了杯水,又替她擦拭额上密汗,温声安抚她:“小姐是梦魇了吗,醒来没事了,都只是梦……”

是啊,脑中那些记忆,只是一场噩梦。

谢重华点头,又啜饮了口水,将杯子递过去,人却不肯躺下,靠在丁香色的桃花引枕上发呆。

“小姐不睡了吗?”

谢重华开口:“你出去吧,我再坐会。”

照影将杯子放回去,出去抱了炕上的软褥过来铺在地上,“奴婢陪着您。”

谢重华也没拦,过了会,见自己不睡,她都不敢合眼,便躺了下去。只是,双目盯着帐幔上的花纹,至天亮都没有睡着。

起身时,她气色不好,去宜生居向祖母告辞,又听了番教导才出来。

谢玉华同她并行,母亲与二婶送她们到大门外。

谢元盛已经侯在了门口,两位太太分别上前对他说了番嘱托寒暄的话,便趁早启程上路。

谢元盛坐在前面的马车内,谢重华和谢玉华共处车厢,均是没有言语。等出了七荷屯,谢重华便喊停车,也不同身边人招呼,直接跑去了三叔车里。

车队再次前行,东思掀帘望了眼前面的车,不满道:“小姐,瞧三小姐那规矩,居然这样当众跑去了三老爷那边,让人瞧着还不知要怎么议论呢。”

“能怎么议论?她不喜欢与我亲近罢了。”谢玉华平静的声调里带着恼意,到底是嫉妒的,像自己的礼数仪态,是如何都做不到堂妹那样子。

“三小姐如此未免过分了些。”

谢玉华冷笑,“她哪里懂得过分?没事儿,等出了城,她没机会打搅我与三叔相处了。”

东思了然的应是。

而前面,谢重华上了车,但她的婢女却被阿平安排去了别处。谢重华知道三叔不喜欢侍女近身,也没有多言,反正待在车厢里也没什么需要服侍的。

谢元盛像是早猜到了她会过来,连蜜茶都替她温着,含笑的看着她:“我以为,你至少会等出了城再过来。”

“我才不要,和她多待一会都难受。”谢重华接过茶盏,含了口便放下,靠在旁边闭目养神。

素来活跃好动的人儿如此安静,反倒是谢元盛不习惯了,见她眉眼倦色,不明白的问:“昨夜没歇好?”

谢重华睁眼,点头回道:“半夜里做梦醒来,没再睡了。”

他盯着她泛红的眼角,抬手欲去抚,语气轻柔:“哭过了?”

谢重华不自在的别过脑袋,再点点头。

谢元盛的手这样僵在空中,也没见恼,“什么梦这样吓着你?说给我听听。”

谢重华自然难以启齿,摇头,见三叔盯着自己,继续摇头,见他依旧视线不眨,突然凑过去抱着他胳膊埋头道:“三叔别问了,我不想去想那个。”

她如此撒娇依恋的模样对谢元盛来说显然很受用,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颔首应道:“好,我不问。”

谢重华又想起昨日谢玉华买的药,想了想靠着他提醒道:“三叔,二姐她昨日让丫环出府买了**,你看着点,别着道了。”话落,又添了句,“也看顾着我些,别让我不小心受了。”

谢元盛面色惊诧,像是被她话中内容惊的,又像是被她如此随意和自己说明的行为给惊的,笑笑道:“你倒是什么话都肯和我说。”

“三叔厉害嘛。”谢重华说完松开他的胳膊,想坐直回去靠着车壁睡觉。然而,才刚到动作却被按住了,侧眸不解的望过去。

谢元盛捏了捏她的手背,“睡吧。”

她目光好奇,这样睡?方才撒娇没发现,但此刻总觉得是不合适的,摇摇头躲开他的手,“我还是去那睡好了,反正车里舒坦,地方也大。”

谢元盛这回没再阻止。

早知她要过来,软褥铺的极厚,她斜躺在那睡着也无事,定睛注视着那睡容,想到前日毕方对他带上玶娘的惊奇,便弯唇轻笑。以前从未觉得留不留谢府有何区别,但……凝视着她,心道总不能这样做她一辈子叔父吧!

谢元盛虽然很享受她这种亲近,但在他面前如此不设防,是真的只将他当做三叔的。虽然这道身份关系可以让他们无所顾虑的亲密和往来,但是他并不想她这种思想过于根深蒂固,否则将来总是转变不过来的。

试想沈雍,便是因为对她呵护备至了太久,让她只当做信赖无比的兄长亲人,所以等某日突然成了垂涎觊觎她的人,那份排斥和抵制的情绪反而比对寻常人更为强烈。

昭昭心思如此敏感,又经历过沈雍的事情,谢元盛并不觉得,如今自己对她的疼,能超越从前沈雍对她的呵护,也没有把握他日她会不会也如对待沈雍那样来对待自己。

其实,并不是非她不可,只是他没有这样的耐心再等另外个人走进他的生命,带着他想要的温暖与陪伴,他也没有精力再如此用心的去接纳谁,习惯谁,既然她出现了,便不要离去了。

他伸手抚了抚她柔软的面颊,眼中盛满柔意。

这样,挺好的。

是以,在谢元盛的别有用心的安排下,当晚在投宿的客栈里,谢重华去找三叔时,刚走到门口听见了里面的关键问话。

是毕方在问谢元盛:“尉主,既然已经找到了二十年前梨面阁里的妈妈,那些倌人情况她是最清楚的,谢家老太爷当年根本没有同馆内的任何姑娘有过瓜葛,您想离开谢家,轻而易举。”

只这最后几个字,叫谢重华变了色,脑袋轰的炸了开来。

离开谢家,轻而易举?

祖父当年没有同馆内姑娘有过瓜葛?

那三叔是怎么来的?!

她只觉得心跳的快要从胸口跃出来,立马想起了不久前三叔的玩笑话,如果他不是自己三叔……谢重华屏息凝神,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半分,她再迟钝,也知里面谈论的必是事实。

只是,不知三叔是没接话,还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她想再听,居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忘了来找三叔的初衷,折回屋合上门,连照影和画碧都赶了出去,心中突突的不知该怎么办。那毕方的语气,是在和三叔商议着怎么摆脱谢家?

三叔不是谢家的人,怎么会不是呢?

谢重华委实难以理解,若三叔不是祖父的儿子,那他是谁,为什么会在家里?祖父自己有没有和那什么梨面阁里的姑娘如何,难道祖父自己会不知道?他那样谨慎的人,绝不是轻易能被蒙骗的,不可能有人抱着孩子上门说是他儿子,他真的相信。

那祖父到底为何要将三叔留在府里?

谢重华坐在客栈里的小床上,直接仰身倒了下去,闭着眼脑中一片混沌。她往日敢那样肆无忌惮的讨好三叔、奉承三叔,包括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皆是因为这份血缘关系,总觉得是亲人,哪怕过去感情再不好,总能接受的。

而三叔,确实也如她所愿,对她极好。谢重华总觉得,只要三叔和府里渐渐生了感情,以后总能手下留情的,可是这所有的,在知晓他原来不是谢家人之后,变得悬乎不确定起来。

她在努力建立牢固亲情时,三叔在想着如何离开谢家。他既要离去,为何又要对她这么好?他不是知道了身世,晓得自己不是他侄女的吗?

她带着满心疑问,纠结了大半夜,天亮又是被照影唤醒来的,气色比昨日更差,茫茫然然的上了车,才发现不知不觉又是和三叔一起。

她昨晚明明想着,应该回去和二姐同车的。

可身子刚微动,谢元盛道:“好好坐着。”

谢重华果然绝了换车的念头,只是精神再不好,也不敢像昨日那样没心没肺的倒头睡了。她细细扫视了他的五官容颜,或是因为听到了昨日的话,越看越觉得他和祖父生的不像,那种别扭和生疏感自然而然随之产生。

谢元盛既然是故意透露,那眼下她的反应当然是意料之中,却还故意问她怎么了。再伸手去牵她,果然见她倏地把手缩了回去,双眼直直的望着他。

谢重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和三叔道破吗?道破的话,做不成叔侄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去找他,怎么去缠他?但若是不道破,三叔如果说走走,真的将谢家不顾了怎么办?

虽说她知道前世他并没有离开谢家,但此刻却不敢将这种可能抛却脑后,毕竟三叔身边还有个毕方在唆使他离开。

现在自己随着三叔去京城,那将来有好长阵子,她在京中除了外祖母家,只能依靠三叔的。而谢重华其实又想躲着珩表哥,是不会在德宁侯府长住的,像三叔之前说的,住几天她去他的新府邸里找他。

三叔都说,给她准备了新闺房,她还没去看过。如果现在自己和他说,知道他不是自己三叔了,那眼下这些温馨和宠溺都会没有吧?

谢重华舍不得,那到底该怎么办?

谢元盛若无其事的模样,还如从前般凑了过去,伸手摸摸她额头,关切的问:“昭昭,生病了吗,还是身子不舒服?我们不急,可以停车留几日的。”

这刚离开金陵没多远,才行了一日路要休整,谢重华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忙摇头道:“三叔,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再喊三叔的时候,心中感觉总有些奇怪。

谢元盛知道她需要时间,颔首从案上给她倒了杯水,又从蜜罐里舀了勺蜜,再递过去。

谢重华握在掌中,感受着掌心热度,抿唇道:“三叔,你对我真好。”

他嗯了声,目光和煦的望着她。

谢重华想了想,还是决定当不知道,这事绝不能说,否则她不能这样子腻在三叔身边了,那到了京城日子得多无趣!虽然外祖家对她也好,但总归不比家里自在,不比她在三叔身边自在。

她实在是习惯了他的疼,哪怕不是自己三叔,也自私的想要从他这处汲取好处。是以,不过扭捏了个上午,她想通了,随后又开始三叔长三叔短的歪在谢元盛身边。

谢元盛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继续替她添水加蜜,依旧是柔和的同她说话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