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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求爱

约好的酒肆在闹市之中,姚鸢曾数次经过,记忆中每次都是满客,店内店外人声鼎沸。

云中山的消息送到时已近黄昏,待姚鸢雇到马车再赶到,天已经擦黑了。

这时代唯有酒肆夜间营业,所以即便闹市已经不闹,酒肆依旧人来人往,甚至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姚鸢下了马车,怕回程无人送,开了个好价,令车夫在外面候着。

酒肆二楼挂了一排纸灯笼,其中七八都不亮。三两个还亮着的,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根本不顶大用,模糊的灯影下人流如织脚步虚浮,犹如鬼魅。

姚鸢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裙衫,梳着不伦不类的丸子头,明显异于姹紫嫣红的寻常妇人,但她身

段凹凸,玲珑有致,一眼能瞧出来是个女子。

这么一个姿容娇俏神色正常的女子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巨大的喧闹声忽然沉寂下来,无数道目光朝她投过来。醉醺醺的目光大多不怀好意,姚鸢心神一凛,顿觉自己鲁莽了——烟气缭绕的大厅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忽然有种孤立无援的心慌。

宋姑姑为了寻这个人,必然广撒消息。现在她是霁王爷的‘心头好’,而霁王爷树敌似乎不少,连他在帝都都难逃行刺,若有心人趁他不在,针对自己,那若当真上了楼上包间,岂不是自投罗?

想到这里,她径直走到柜前,问老板要了记账用的纸笔,胡乱写道:“崴脚不便,请下楼相见。坐标进门左手靠窗桌。”

用的是简体字,若那人当真是穿越老乡,应该见字便来。

等彼此验证了身份,再去楼上详谈也不迟。

纸条送到约好的包间,姚鸢便退到门口站着。那些目光没了追逐的对象,又各自转回酒桌,酒肆复又喧哗起来。

姚鸢暗自松了口气,趴在门板缝上朝里面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梯。

然则艰难地挺过五分钟,还不见人影,她意识到应该是上当了,匆匆转身欲走。

然而在那一刹那,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姚鸢下意识地回头,只看见一个头戴斗笠、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里的男人竟不知何时,悄悄站到了自己身后!

紧接着一张湿乎乎的帕子朝她口鼻糊过来,她努力挣扎了两下,背后的钳制确如钢筋铁骨一般难以撼动。

那帕子上浸过*药,一会儿的功夫,姚鸢便软成一摊,失去了意识。

带斗笠的男子张开背后的斗篷将她一裹,回首往酒肆里看了一眼,少数几个半醉半醒想过来耍流氓的醉汉顿时不敢上前,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散去。

他将姚鸢抱起来,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对面青楼的二楼包厢里,有人目睹了这一切,放下帘子对身后把玩折扇的青年道:“霍少爷,得手了。”

那青年唰地一声将扇子收起来,蹙眉问道:“你出的这个主意靠谱不靠谱?若霁王爷当真那么宠她,怎么连个侍卫也不留个?这么轻易能拐走,怕怕丢了他也不心疼!”

“大少爷长居京州,自是不知如今霁王爷这位新欢风头多盛。多说无益,少爷且看着,最多两日,京州那边该见效了。”献计的是个年轻貌美的男子,操着一口京州郊区口音,显是初到帝都不久,连官话都说不标准。

他是京州士子,名唤杨孟,去岁末来帝都准备今年的春闱,然则意外遇上杜烟遐,沉迷在她的美色之中不能自拔,从此荒废了学业,连春闱也没参加,一心追求她。

近来杜烟遐终于单独见了他,不仅点评了他的文章,还给他指了条明路。

她言道:“这些年科考被太后的兄长夏禹把持,专为太后培植党羽,像你这般出身普通,才华也不十分出众的,定难出头。你是京州人,如今京州恰好有个机会,你若办成一事,可在京州谋个一官半职,随后再图谋进京。”

他惊喜道:“是什么机会?求姐姐赐教!”

杜侧妃道:“京州小震,震裂了老皇陵,不知什么东西给地气拱了上来,惊动了摄政王。知府霍光蓄意遮掩,触怒了他,现今遭同僚检举,数罪并举,已被打入天牢。霍家大少爷进京求救,可此事是摄政王亲自督办,除非他本事通天,能在太后跟前说上话,否则万万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姐姐这么说,我又有何能耐,能在太后跟前说上话呢?”杨孟不解道。

杜侧妃摇摇头:“另有捷径。”

而后附在他耳边献出一计:“王爷近来养了个外宅,疼到骨子里,日夜粘着不肯回家。你告诉霍家大少,将那小姘妇绑了,把消息透露给王爷,王爷肯定在京州待不住,一旦他回到帝都,霍少爷再找霍知府那些同僚通气,走通了京州的关系,再找找帝都的关系,上下一通气这事好办了。”

杨孟眉梢一喜,心中却还有点犹豫:“姐姐说的是很有道理。如今王爷在京州坐镇,自然谁都不敢搞小动作,他一离开,什么都好操作。可是,那外宅里的女人能比老皇陵的东西更重要吗?霁王爷当真会为了她离开京州?”

“成与不成,试过便知,左右霍家大少已经走投无路了。”杜侧妃暧昧地笑笑:“这个机会你若把我不住,可别怪我……嫌弃你。”

杨孟被这么一激,当即答应。

见霍家大少之前,他也在帝都街头巷尾打听过,霁王爷确实对那女人宠得上天,因而更坚定了信心。

霍家大少的确是走投无路,听说他是霁王府杜侧妃的‘表弟’,想他从杜侧妃那儿知道些□□,这才答应见他。

后来听了他的建议,便知道是杜侧妃争宠的手段,然而他此次进京,处处碰壁,父亲往日交好的那些官*员除了闭门不见的,便推说无能为力,居然无一人肯帮忙,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女人的手段了。

霍大少爷站起来,租到杨孟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这计策若能奏效,父亲定当记你头功。我霍家在申朝根基深厚,便是一时受挫,也会很快再爬起来,到时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人提前谢过大少爷了!”杨孟垂头低笑,竭力遮掩自己的得意。

在那戴斗笠的男子抱着姚鸢离开酒肆之后,门口候着她的那位马车夫原地稳了稳心神,又走进酒肆买了一碗酒喝,最后决定去凤尾巷通风报信。

姚鸢许给他的车马费不少,他得去府上讨回来。

凤尾巷,门房得了消息之后匆匆掩门出去,来到了不远处的弗朗基培训班。

开门的是个卷发少年,“何事?”

他面色沉着,中文说的字正腔圆,全然不像姚鸢认识的那个雀斑少年,然而给姚鸢纸笔、要跟姚鸢学画的却正是他。

“维克多,速报公子,我家女主子被绑了!”门房竟熟知他的名字!

卷发少年脸色一变,转身进了后院。

半个时辰之后,经过层层转折,禁军首领萧轼钦手上便接到了这份加急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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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低矮破旧的民房里。

房间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到处都蒙着厚厚的尘土,唯她身下的这张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她身上也盖着一层新被。

然而被子底下,她的手脚都被绳子扎着,经过一夜的捆*绑,手腕脚腕都已经肿胀发麻,稍微动一动,便痛苦不堪。

她喊了几嗓子,屋里屋外半点声响都没有。

但是从这张床上的配置能看出来,绑她的人并不想,或者暂时不想伤害她。

看来果真是沾了王爷的光了。

还是该庆幸,人家遇到王爷直接动刀,到了她这儿还给两床被子照顾着!

想来对方应该是对王爷有诉求,一时不想让她死了。

可万一,信儿送到王爷手里,王爷冷漠以对,不管她怎么办?

想想最近跟他的关系降到冰点,姚鸢心里打怵。

王爷对她态度突变,会不会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倘若他借自己转移太后注意力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不正好借此机会除掉自己?

不,不对,没听说茹莨郡主放出大理寺,她还有用!

还是不对!茹莨至今都没放出来,是不是说明她根本没起到作用?王爷发现跟她演戏不仅费心费钱还无用,干脆趁机摆脱她也是极有可能的!

姚鸢越想越担心,心中警铃大作,不能指望他!自救,自救,一定要自救!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先环顾一周,确认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外别无它物,而后艰难地爬起来,将身下的褥子踢开,指望能看见破席之类的,可是令人失望的是,褥子底下直接是石块和木板,石头都是整块的大石,连个尖角都没有!

心里一阵绝望袭来,她闭了闭眼,竭力将双脚送到嘴边。

绑在脚踝上的绳子是手指粗的麻绳,死扣有她的手腕那么大,系的特别紧,她咬了一会儿后背上的筋抻得生疼,却没能松动分毫。

歇了一会儿,她又打起精神来。她安慰自己:没事儿,姑娘半年检查一次口腔,牙口倍好,是一点点把这绳子磨碎,她也磨得起!

可是老天虐她!

从阳光明媚到日落西山,她嘴角被口水泡的发白,牙齿比绳子先松,正要解放双脚时,破民房外面忽然想起了铁锁链抽*动的声音。

姚鸢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直起身子,心不由己地看向那里。

是王爷来救我了吗?

倘若当真是他身骑白马从天而降,姚鸢觉得自己很可能会不计前嫌地扑进他的怀抱。

破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身披月光大步踏入。

不是王爷。

不是刘川。

他下巴上那个刀疤,姚鸢还记得,正是将她掳走那个戴斗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