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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回山

李小默身体并无大碍,却连日昏迷不醒,其中原因只有韩机知道:

“神识炼丹法”是在丹田中进行,因为丹田稳定,所以无论成败,神识都可以归位。

而“涅炼丹法”是在经脉中进行,如今李小默的经脉变得异常强大,灵力充沛犹如洪水一般,冲击着他的神识,让他的神识无法归位,因此一直无法苏醒。

所有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他最为挂念的人来,看能不能将他唤醒......

阳春三月,鸟语花香,春光正好。

雨燕在田垄上空展翅翻身,忽隐忽现,飘逸灵动。

禺阳郡的八百里焦土,开始长出鹅黄的嫩草,十几万安国士兵在耕地上忙碌耕作,井然有序,如同行兵打仗一般。

景离忧带领两万百姓,迤逦来到禺阳城下。

守城的将领出城迎接:

“末将参见郡主,郡主不辞辛苦,亲自带领百姓来禺阳城支援,末将感激不尽。”

景离忧下马,拱手回礼道:“梁将军带领将士们开荒垦殖,重建城郭,才是辛苦,您本是威名赫赫的一个武将,却硬生生被逼着上山下乡,真是委屈了,小女子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但求不空享这郡主的殊荣。”

言辞真挚恭谨,不卑不亢。

作为一个官家小姐,她虽然从不应酬,但骨子里总会有些遗传,又从小耳濡目染,说话自然得体。

梁将军听完,心中既敬又服,道:“那末将先派人安顿好百姓,再迎接郡主入城。”

“将军先忙,我自行进城即可。”

梁将军带着手下,去向百姓讲解,把耕地划分和乡里划分等事一一细说,然后又带领百姓到各处规划好的乡里去安顿。

景离忧自己进城去安顿。城中尚无百姓,全是官兵,没有什么酒楼茶肆之类的游玩去处,她也只好暂住在新建的驿馆。

她原本是要和兄长一起驻守颍上城的,但是景隆回京后,把她也一起带走了。

后来,朝中有人提议征调民夫来禺阳郡垦荒,她为了躲避各国王子和国内王公贵族的求亲,就使尽缠闹、威逼、讨好等各种方法,向皇帝堂兄和皇后堂嫂讨了个差事,带领两万百姓来禺阳城开荒。

驿馆里无聊,又时常有修缮工事传来的敲打声,让景离忧有些烦闷,于是出了驿馆,到城中各处去巡视。

如今禺阳城中百废待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两天会陆续放百姓和往来的商贾进城,所以官兵正在抓紧赶工,把新规划的坊市,还有新建设的衙门整理妥当。

士兵和工匠们并不认识她,只是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绝世美人从身边走过,个个眼睛都看直了,头脑发昏,鼻血汨汨而下。

禺阳城中全部都是兵丁和工匠,已经大半年没有出现过女人了,而如今一出现就是一个貌若天仙的绝世美人,整片繁忙嘈杂的工地,突然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把手头的工作放慢了,只顾在回头看......

砰!

突然,一个拎泥浆的士兵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景离忧连忙闻声跑去,扶起那士兵,慰问道:“兄弟你没事吧?”

那士兵本是个糙汉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景离忧,竟害羞得有些不知所措:“没事,没事,一点儿小伤而已......”

“你休息一会儿吧,这泥浆我替你拎。”景离忧没拎过泥浆,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信誓旦旦地要帮人家。

“不用,姑娘,我看您定是个官家小姐,这活儿您干不来的。”士兵一脸憨直地说。

“谁说我......”,景离忧一边说,一边起身要去拎木桶。

砰砰砰......

她话音未落,工地上就突然发生许多摔倒事件,一片嚎啕声此起彼伏。

“哎呦,我摔得好痛啊,谁来看看我。”

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假摔。

景离忧环视一周,但见尘土飞扬,仿佛工地里发生了坍塌,心里终于明白了什么,于是尴尬地回头,对那士兵道:“那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说完,拔腿就走,心里想着:下次要穿个男装再出门。

匆匆回到驿馆后,看时辰还早,景离忧让驿馆的人拿来一套男装,然后换上男装,牵了马,飞奔出城去查看各处的垦殖情况。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跑就是几十里。

去年,禺阳郡罹患尸疫,整个郡的生灵全部灭绝;后来景淳兮摆出天光晏魔阵,将整个郡的草木、僵尸等全部生灵,都电成了焦土。自那时起,禺阳郡就变得光秃秃一片,毫无生机。

后来,景淳兮留下十七万的伤兵在此屯田,经过一年的垦殖和修缮,禺阳郡内有了些许生机,禺阳城也正在重建。

如今正值春天,万物生长,更是重建禺阳的大好时机,所以各处田垄、城郭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景离忧骑着马,站在山上,望远方。

一只灵蝶扑哧着翅膀,来到了她面前,饶了一圈,在半空中留下了几行字:

“李小默练功走火入魔,重伤昏迷。”

是韩机传来的消息,这灵蝶是他年轻时收的一只小妖。只有他知道李小默昏迷的原因,所以用灵蝶传唤景离忧回来。

他这个人,二十二年的放浪形骸,表面上邋里邋遢,糊涂混世,但内心却是洞幽烛微,早就知道李小默与景离忧关系非比寻常。

看完消息,景离忧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当即调转方向,快马奔回城中,先去向梁将军告辞,后去收拾东西,化作一朵白云,飘向归云山。

到了归云山后,先去见过云畔元君,然后直奔云正殿。

李小默的房间已经收拾过了,家具都换成了新的,他也被抬回自己的床上。

景离忧进来房间,赵乐彬有些惊讶,韩机倒是心中窃喜。

“离忧师妹,你怎么回来了?”赵乐彬诧异地问。

“我收到了韩师伯的灵蝶,说小默他受伤了,所以立刻赶了回来。”

赵乐彬看了一眼韩机,韩机报以一脸僵笑。

“小默现在怎样了?”景离忧问。

赵乐彬看了躺在床上的李小默,道:“很难说,他的伤很奇怪,体内灵力充足,经脉强盛,恢复极快,但是躺了七天,还是没能醒来。”

景离忧走到床边,看着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李小默,很是焦心。

“想不到你的命运,竟是如此的多苦多难。”她满眼怜悯地凝视。

过了一会儿,韩机走近前来道:“好啦好啦,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小默这人一身的贱骨头,贱的人命都比较硬,死不了的。”

“师伯!”赵乐彬又给韩机使了个颜色,让他别乱说话。

“哼!”韩机很不服气地走出房间。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景离忧握住李小默的手,轻轻地唤了两声:“小默,小默......”

李小默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呼唤,但是神识好像被禁锢了,不知道谁在喊他,也出不去。

先前,他参照神识炼丹的方法,以神识煅烧筋脉,本来是很有机会成功涅,成为亘古以来第一个拥有多颗金丹的人。

但是后来,房间里着了火,赵乐彬以为他练功走火入魔,打断了他练功,让他前功尽弃,没有成功涅,还陷入昏迷。

如今,他经脉不但变得异常强大,而且灌满了灵力,冲击着他的神识,让他的神识如同落入江水之中,身不由己,醒不过来。

景离忧见唤他不醒,便静静地守在床边。

赵乐彬知道景离忧与李小默关系非常,便自己出了房去。

晚上,景离忧回云畔殿去,赵乐彬则搬到李小默房间里,一边看着李小默,一边挑灯看书。

云畔殿。

云畔元君和景离忧一边下棋,一边谈心。

云畔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的明月,道:“后天就是你二十岁生日了,想你八岁拜入我门下,到如今也有十二个年头了。以前,你的生日都是回家和你父母共叙天伦,如今二十岁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却是和师父在这云畔殿,冷冷清清地度过。”

景离忧俏皮地笑道:“师父教导我这么多年,我如今好好陪陪师父,正好孝敬您老人家。”

云畔颔首微微一笑:“为师还不知道你,你是为了李小默才回来的。”

景离忧并不否认,只是羞涩一笑,在月光和烛光的映衬下,那笑容显得十分温婉。

“先前为师不问你,是怕你为难,如今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为师想知道,你为何对他如此上心?千里迢迢送他来归云山不说,还不畏艰难去南篱为他求取苍鹿须,甚至不惜拿金丹去换,你心中可有想过,他值还是不值?”

景离忧沉默了一阵,淡然而坚定道:“值!”

“为什么值?”

“在禺阳的时候,他不惜牺牲自己去保护令旗,说明他刚烈勇敢,心怀大义;他原本是个死囚,被人救下,后来为了救他从小相依为命的驴,不惧危险,重重设计,混入运粮的囚犯当中,随队去柃木关,后来在禺阳立了大功,竟只是要求赎回他的驴,放归山野,说明他有情有义;”

景离忧埋头捏着手中的棋子,继续说:

“在来归云山的路上,我和他相处一个多月,发现他虽然有些市井的俗气,但不是庸俗,而是乐观里带着一点点率真和幽默,明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不会愁眉苦脸,和他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所以我认定,他值!”

“值”,只是说给长辈们听的,希望得到长辈的认可和支持,但其实没什么值不值的,都只有愿不愿,因为她做这些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

云畔真人轻轻一叹道:“看来你过去的一年,成长了很多。你既然心里明明白白,为师也不会反对,你在尘世里还有未了的宿命,为师只愿你这辈子能平安幸福。”

景离忧听到“宿命”二字,又道:“其实我和他,倒也算是有几分天意。我在金阙莲的幻境里看到的人就是他,而且八年前就是他把我从蜂群里救走的。”

云畔一怔,手中的棋子脱落,沉吟半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