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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尘埃落定 第一节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那么有脾气的人!对陈叔叔那么有脾气,怎么到海云升那里就变成绵羊了?”清可忆边往箱子里装东西边用眼角瞟着妈妈。

“哎,一物降一物吧,也可能,人性就比较贱,都不经惯。”

“那现在就又有人送上门来让你降了!”她开玩笑。

“其实,也可能是态度不一样。年轻时是要恋爱,纯粹地爱一个人,眼里就一粒沙也揉不进,但是和你爸爸在一起,已经不想再折腾了,完全是搭伙过日子的心态,本来就顾面子,加上有了你以后更不想追究什么。”清枚靠在门框上,恍然发现女儿是长大了,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你和陈叔叔错过了那么久,该好好的了,都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了,就好好互相扶持着过吧。”

“鸥儿,你要去住校是不是因为……”

“妈,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几个一起住能互相监督着学习,而且天天回家挺浪费时间的,我们宿舍就在教室楼上,每天还能多学会儿多睡会儿。”其实真正让她下定决心住校的仍然是陈醉的到来,但她自己的感受则是在家里看到妈妈就觉得压力很大很大。

一起住校的除了宁蓝还有死活要凑热闹的文草草。搬到高三楼,宁蓝被分到另一个班,鱼小奔也过去了,秦生和穆雨隔了层楼,清可忆、穆雨、文草草却没有分开,沙渺渺也在楼上。高三楼四层,顶楼就是宿舍,男女都在一层楼上,克服克服却也不算不方便,开始八人间宿舍里只有宁蓝草草可忆她们三个,后来穆雨说自己宿舍人多太挤就申请搬过来,四个人,一人住一个上下床,小日子还挺滋润。

高三的开始让清可忆觉得麻木,晚自习加到十点,还要在住校生自习室上一个小时,所有这些,营造出来的气氛只给她上一种无法融入的感觉,好像这样晚睡早起,宿舍教室食堂的生活是不属于她的,精神是游离在外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是不是身边少了一些人的缘故呢?她觉得一切都还好,新班主任人很好,同桌是个学习很好人也很好的男生,名字叫郎天,大家都有叫他小狼,相处还不错,宿舍里就更不用说,她每天六点半起床,洗漱吃东西然后到教室看书,上一整天课,九点钟下课时在操场上跑一圈,晚上十一点多回宿舍,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再洗洗再吃点东西,大概十二点半能熄灯,她仍然需要抱着剑才能睡着觉,并把这看作自己嫁不出去的铁证。

日子就这样滑过去了,她知道自己是累了,往往文草草拿着娱乐杂志指着男明星给她看,她都觉得可以,可心连动都不动一下,更不要说班里学校里这些男孩子。不仅是心即使是身体也累了,她住校后都没有再练剑,胳膊腿僵了,走路的力度也不如从前,眼睛有点近视,有几天刷牙出了牙血,手指倒刺丛生,脸色一直不太好,有次文草草在背后叫了她N声,她居然都没听见。她似乎站在岸边,脚下翻滚的全部是惨烈的日子,而她就站在那里无声地苦笑。每周末有半天休息,她多数时候回家,有时能碰到陈醉,虽然书店就在门口,但没事很少去,每周会抽一个中午去超市。有时有些想去海边想去沙城那里的冲动,但又不知道去看那些故去的人要说些什么,就好像不剑一直不联系她一样吧!甚至有几次,她有去看小海楼的冲动,但终究因为不想见海云升而作罢了。于是就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校园里,甚至教室都很少出。偶尔会碰到一些人,姚碧浓、莫沉,鱼小奔、秦生、苏桐海、遇到每个人本该有不同的心情,但她似乎是没有任何心情。有进躺在床上,熄灯以后她就想石剑过得怎样,花桅在干什么,董风和渺渺是不是在交流感情,想着想着又想到师父和师姐好不好,沙城一个人是不是孤单,她问自己是不是活在过去了。可又能怎么办呢?

董风回来过一次,没跟她说几句话就去找渺渺去了,有点失落吧。但这都不重要了。石剑以前的同桌肖石溪复读插在她们班里,经常以挑衅一般的姿态在她面前和别的同学大谈黄磐的生活习惯,什么上课睡觉很死,醒过来就先揉眼睛,在他手指上画了花,醒来时他就揉了一脸。她在那儿很安静地听,甚至能跟着笑,是的,她不知道这些细节,石剑对她和对别人一直不一样,以前还可以用他特有的行为方式,他母亲过世后这点都做不到了,她是不了解他的。虽然穆雨一直强调无法理解她的态度,连小狼都赞叹她的大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在乎的滋味其实也很萧瑟。唯一能刺激她情绪变化的就是考试成绩,因为那成绩仿佛中了邪一般上不去。英语一直在低水平徘徊,作文又总是跑题,她都不知道周末怎么回家。而且郎天的成绩好得吓人,让她更受刺激,干什么啊,造成严重的贫富差距!她扬言要找个皮筋做个弹弓砸他家玻璃。

这个冬天来的有些晚,一直在持续一种早晚凉中午热的状态,闷是很闷,清可忆伸展开右手手掌,觉得它已经死了,写不出东西来,自己还能做什么?她看到账户里还在一直翻滚上升的数字,觉得那是对自己莫大的羞辱和讽刺。

她没去砸小狼家的玻璃,被砸的是她自己家,她听说书店的玻璃被人砸了跑出去的时候,警察已经走了,倩姐被带去录口供,陈醉从报社赶过来帮清枚收拾残局。

“怎么回事啊?”她跑上去问。

“我去进书了,倩倩说有两个人骑着摩托车,也没看清,扔了个砖头就走了,也没惹过什么人啊,认倒霉吧!”陈醉轻拍了拍清枚的肩,把清可忆拉到一边问:“可忆,你是不是知道谁干的?”

大师兄?人都有死了,他还是不能够释怀吗?还要用这么卑劣的方法?应该是贾甲吧。至少直接指使者该是,说白了,狒狒的人干的。她手拍在墙上没忍住爆了句粗话,低头想了想拿出手机走出围观人群,打给方舟。

“这个我也是刚听说的,鸥姐,我要早知道,就是拼命也不能不管啊。”方舟在那边使劲给自己摘清责任。

“方舟,你去转告狒狒,以后有什么事让他直接找我,不要针对我家人,听到没有?有本事就跟我的剑说话!”她吼完就挂掉了。嗓子里痒痒,咳了好一阵。以她现在的状态,不要说和黑道上的人打交道,随便一个高大点的男生都应付不来!最近感冒流行,她竟没能幸免。

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剑睡觉,同寝的三个人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是有多久没好好握住剑了呢?两个月,还要多,似乎也不算的多么久,可剑柄在手里已经产生生疏感了,十一年,真的就在这一夕之间荒废了吗?她在镜子里自己端详自己,大大的黑眼圈,布满血丝的眼球,暗淡的脸色,枯燥的头发,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呢?该醒醒了吧,毕竟这世上还有她要守护的东西。她把头发散开仔细梳通顺,然后在头顶束紧,拿着剑下了楼。

虽然踢腿弯腰都有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但热好身拔出剑来,精神似乎又提起来,一招一势,刺劈抹收,转身独立,下式挑剑,接前翻再后劈,这些动作的记忆连同着学习的过程一起不停回放,关于师父师姐,这些有时甚至害怕回忆的人都回来,在她的剑尖化作一种力量,让她停不下来。

“赶紧回去睡觉啊,都关灯了。”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打断了她,回头看,是楼里打扫卫生的王大爷。她这帮才起自己是身在漆黑的楼道里,于是收了剑匆匆上楼,并决定不可以把功夫荒废了,以后每天晚上扯闲天的时间就换成练剑了。

因为店被砸了的事,姚碧浓特意来找她关心了一下,她不知自己是如何看清了碧浓的心理矛盾的,反正这一刻她突然很明朗的看着她,好像碧浓所关心又所嫉妒的这个人不是自己一样。就要这样一直下去吧?一辈子吗?她嘴上说着“没事、没事”,心里却又笑得苦涩。同寝的三个自然是担心得要命。秦生也来假惺惺地问候一番,多半是觉得她对自己有恩。可笑的是黄永生黄老师还跑到她班里问她有没有事!还真把她当儿媳妇了!她在心里暗叹,石剑那边一点音讯都没有,黄永生先妥协到这步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狒狒那边没有反应,她知道如果董风在也许不用她承担任何重量,可现在她独自挑战的是多么庞大的黑洞,她的剑是不是太短太窄了?既然没有反应,她也不主动去问方舟,她没时间也没心情打架,只要不再伤害她的家人,这样相安无事也没什么。

日子还是过得飞快,沈珠儿偶尔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关于海楼的一些事,诸如长了第一颗牙,开始吃些牛奶或流食,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姐姐”,很多小事,是做母亲特有的喜悦。文草草回了宿舍就很没操守地看娱乐杂志和言情,宁蓝每次都毫不留情地批判她,却又突然指着某男星的照片喊:“这是***吗?我可喜欢他演的剧了!”而穆雨把恋爱小女生的所有表现都发挥到极致,每天拉着清可忆,一张口就是秦生如何如何,明明开始时的主动权握在她手里,现在倒是她最顺服得要命。

坚持每天晚上练剑,每晚在漆黑的楼道舞剑,几乎成为清可忆每天心情最开朗的时刻,只想这样一个人,与剑共存,没有其他任何事,最安全的。她终于找到了一些进入角色的感觉,不过是高三嘛,放马过来啊!她盯着剑尖上那一点寒光,恨恨地想着,用力劈下去。她喜欢这种没有其他人的感觉,所以一直瞒着宁蓝草草她们,但她知道王大爷有时会过来看她练,什么也不说,一会儿就走,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不自在。

不知道是练剑的第多少个夜晚了,她专心于她的剑,几乎没注意到王大爷在看着她。头顶的灯突然打开,晃得她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挡了一下眼睛,收起剑回头看,干干瘦瘦的老人站在开关旁边。

“大爷,我马上就回去的。”她有些窘迫。

“你师父是石云鹤吗?”老人突然问

她马上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傻傻地把疑问摆在脸上。

老人不动声色地走过来,伸手到她眼前,她马上递过剑去。老人拿来起剑,做了几个基本动作,也不看她就说:“你这样练下去不会有长进的,还需要有人指点。从你的招势身法上看,大有你师父的特点,你师父他……”

“过世快两年了。”清可忆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响彻在楼里,干巴巴的。

老人的动作僵了一下,收起剑来,叹了口气,“天和地和人和己和,你师父就是不懂这己和的道啊!”他从她身边走过去,“石老弟,老哥哥真不愿意见你走到这一步!”

她马上转身跟上去,问:“大爷您习武的!您认识我师父?”

“年轻时有过不错的交情,后来有各自的事,两个门派关系也不密切,很久没联系。最后一次见他差不多是二十年前了,带着他的小妻子被逐出师门。”老人的嗓音粗,口音又重,了了几句,把往事带过,好像都是很轻松就发生的事。

虽然老人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但师父的朋友一定都是极好的人吧!她已经决定要“赖”上王大爷,跟他学剑,跟他了解师父。

王大爷举起剑来,皱了皱眉回头看她,“这个剑你一直在用?你师父给你的?”

“是啊,从学剑开始就用它,很顺手的。”

大爷用弯曲的手指抚了一下护手处的一条纹路,朝护手里面找去,喃喃:“果然,的卢剑,居然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老弟,亏你放心得下!”

“怎么了?”她一头雾水:“这个剑很普通吧?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花纹,就是挺好用的,还有名字?是什么好剑吗?怎么师父从来都没提过?”

“他师父喜欢他,逐他出门时还是把镇门的两把剑送给了他,是不忍心一点身份也不给他,没想到他就这样随便给了徒弟!也是,是他石云鹤的个性,不按常理出牌!小丫头,好好留着这剑,这剑会挑主人,能用顺它的人不多!”

又哪来那么多说法!可忆发现师父的朋友都是神叨叨的老头,接回剑来仔细看了个遍,白色木质的壳和柄,都有已经磨得很润,真的没有什么纹饰,比一般的剑更朴素一些,但护手内侧确实有两个不丁点的小字。以前她也看过,可没认出是什么,现在王大爷一说,好像真的是“的卢”。的卢?她记得刘备的马好像叫这个,是种很不错的马,还有什么“的卢妨主”的说法。想到这里,她心里忽悠了一下,追问了一句:“有这么悬吗?连刃都没开!”

“的卢剑剑气太阴,能克住它的人很少,不要看它没开刃,用得得法一样能伤人,而和它配对的赤兔剑则相反,阳气很重,两把剑由一块玄铁打造,相生相克,如果能互相配合会更有威力!”

赤兔剑?就是董风那把红木壳的剑?他们以为稀松平常的两把剑竟这么有来头!她觉的有点假,对着老人要进屋的背影问:“您教我驾驭这把剑可以吗?”

“这剑我用不了,而且我不收徒的。”

“那您指点我功夫,我替我师父谢谢您了!”说完就颠颠跑上楼了,没看到老大爷脸上的笑意。

她抱着剑躺在床上时,一点也不觉得这把剑有什么特别,已经是自己的部分了。她回忆着刚刚老大爷的话,突然想大师兄乃至师叔会不会是想要这两把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