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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回 帕竹内耗

钱悦儿轻轻迈进寺门,向一名小喇嘛合什道:“麻烦小师父通传一下,玉珠峰钱悦儿前来拜见索南扎巴仁波切。”

小喇嘛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异色,合什回礼道:“施主请随我来。”当先在前引路,钱悦儿跟在他身后,向寺院最西面的帕木竹巴修行洞而去。

帕木竹巴修行洞深不到一丈、宽度恰好一丈。洞内供有创寺京俄多吉杰波的铜像。供奉高僧加持的圣物,如塑像及手杖、右旋海螺,以及止贡噶举派敬献的曼荼罗和帕竹王廷朗氏家族敬献的黄铜帽等法物。洞内散放着各种经书和法器,看起来比巍峨的大殿、神殿、经堂、僧舍、灵塔要简陋得多。

一名长发披散的喇嘛背对着洞口虔诚地颂着经书,手握一串琥珀佛珠正在全神贯注地做着功课。小喇嘛用吐蕃语向他禀告着,那人顿时僵住,缓缓地回过身来。

钱悦儿一见,大吃了一惊,从宽广明亮的额头和深邃狡长的凤目,挺直的鼻梁这些特征,她认出了索南扎巴。可是,一年不见,他却显得憔悴、苍老了许多。披散的长发带着微卷,他棕色的肌肤比以前浅了许多,裸露在僧袍外的一条臂膀也瘦削了许多。

钱悦儿向他合什行礼:“听闻仁波切召唤,钱悦儿特地赶来,一年不见,您一切安好吗?”

索南扎巴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会,向洞外一瞥,吩咐道:“你可以回去了!”小喇嘛躬身回应,立即转身离开。

钱悦儿皱眉道:“好久不见,您为什么一个人独居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索南扎巴点了点头:“帕竹出了事,我亦是无能为力。”钱悦儿更加吃惊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索南扎巴淡淡一笑:“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钱悦儿心里惊异,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仁波切不必客气,你想要帮什么忙?请说吧!”

索南扎巴盘膝坐下,指了一指身前,钱悦儿也坐了下来,二人隔着二尺距离对面而坐。

索南扎巴将事情的经由说了一遍:帕竹王朝有许多家臣,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内邬宗和仁蚌宗,他们不但是帕竹王廷的寨官,也是乌思藏都指挥使司的官员,得到洪武帝的册封,指挥使、都指挥使佥事、千户、百户等官职都准予世袭,拥有皇帝颁发的敕书和印信。因此在帕竹王廷中具有了举足轻重的力量。

这些宗本家臣野心逐渐膨胀起来,开始争权夺势,支持王室不同的成员,操纵着帕竹第悉和丹萨替寺京俄的废立,这个问题自前任“喇本”扎巴绛曲以来遗留到自己任内,互相倾轧,不惜互相暗杀对方的重量级人物,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索南扎巴正是厌烦被人操纵与掣肘,期望一心精研佛法,这才坚决辞去了“喇本”之职,只保留了丹萨替寺京俄之职。

不过内邬宗仍然不肯甘休,一心要为自己扶持的新喇本扎巴坚赞扫除危胁。前任“喇本”索南扎巴的存在终究是一种潜在的震慑与危胁。虽说索南扎巴背后有桑珠孜宗作为坚实的支撑力量,可惜这个宗本家族人丁稀少,实力远非内邬宗对手。

索南扎巴本人对于权力又缺少兴趣,若非兄长扎巴绛曲特地指定由他来接任,他绝对不愿登上权力的巅峰。虽然急流勇退,但仍然遭到猜忌和陷害。

扎巴绛曲英年早逝,扎巴坚赞年轻,索南扎巴的身上聚焦了诸多目光,前代喇本的影响力和传经颂法的无私举动令他在吐蕃百姓之中拥有很高的威信,谗言多了,扎巴坚赞终于还是听进去了。

在内邬宗的步步紧逼下,为了让堂弟扎巴坚赞安心,他搬入帕木竹巴修行洞隐居起来。最近,桑珠孜宗的老宗本突然昏迷不醒,令索南扎巴雪上加霜。

索南扎巴恳切地看着钱悦儿道:“你的医术非常高明,拜托你替我救治一下老宗本,否则我只有辞去京俄职位,浪迹乌思藏四处游历,过着苦行僧的生活。”

钱悦儿同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多谢仁波切的信任,我一定不负所托,全力救治老宗本。还请您派人将我带到老宗本身边。”

索南扎巴深邃的凤目泛起光彩:“多谢你,悦儿姑娘!”

钱悦儿温婉一笑:“仁波切不必客气,说起来,悦儿一直欠着一份大恩未还,一直因为无以为报而焦急,您能给我这个报答恩惠的机会,才真正令我感激不尽!”

索南扎巴一直半垂着眼睑陈述着一切经过,这时终于将灼热的眼神直直地望过来,落在她秀丽的面庞上,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他心中无比激动,思潮汹涌。

他之所以下令前往玉珠峰迎请宁玛朗木医治老宗本,表面看来是为救活老师的性命,实则还有不足向外人道的隐衷,这一年来,他始终无法忘记她的音容笑貌,强烈的怀念令他日渐消瘦。将钱悦儿托辞请来,既能救活老师的性命,也可一慰相思之苦。

会面后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刻他心中情难自禁,对她的思念瞬间得到了补偿,令他长叹一口气。这一幕时时出现在梦中,如今却是真实地发生了,她来了,近在咫尺!

他心中默颂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告诫自己以物质为表象的世界,其实质是空无所有的,一切表象与魔障皆由心生。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

钱悦儿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心中安定下来,原先的矛盾与心怯一扫而空,原来倒是自己多虑了,索南扎巴只是请自己救死扶伤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又能偿还他的一份人情,自然要全力施为,好好出力。

她心中怜悯索南扎巴,表面风光的前任喇本,作为帕竹噶举主寺丹萨替寺的京俄竟然如此凄凉与无奈,要在权力的夹缝中苦苦求生,身在五行外也无法真正寻得一方净土,可悲、可叹!

朱橚贵为嫡皇子,大明皇族藩王又如何?照样内心孤独,如履薄冰地活着,寻常人家的父子亲情、人间天伦都成为一种奢望。再看索南扎巴,瑶池初见之时英气勃发,坐拥天下的王者气势早已不复存在,竟然被家臣步步紧逼到这样独居洞府的地步,为了挽救保护人的生命来换得片刻安宁,不惜秘密派人寻上玉珠峰,将自己自千里之外请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索南扎巴从权力顶峰自愿退下的那一刻起,坎坷与悲情便无法摆脱了,权力的角逐从来就是无形的皮鞭,逼着人们力争上游,不断前行,排除异已,踏着尸山血海一路登顶。一旦停下脚步或者返身向山下走去,只会被后来者无情地踏倒,推挤,直到气息奄奄,神魂尽丧。

她不禁联想到杨千城,从武林盟主到武林公敌,不知离开玉珠峰,重出江湖后,会引起多么大的波澜,只会比索南扎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索南扎巴和杨千城都有一种共性,都是无意于功名,性格真率,这样善良的人反倒更加难以从容地活下去。钱悦儿一念及此,下定决心一定要助他脱离困境,点头道:“就请京俄这就派人带我前去吧!耽搁得越久,活下来的希望会更加渺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