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五刻，一切如常，楼净羽修炼完早课，再滴血养过灵剑之后，就在书房里练习着一些简单的符篆，小木小杏也如往常一样在旁边侍候着。
妖血与黄纸一直没断过供应，只不过楼净羽不像那天那般需要急用，所以画起来也是悠闲得很，并没有再出现精疲力竭的情况。
而符篆的类型也由聚灵符篆转变为了一些初阶的火符、雷符等，毕竟这才是道家最常用的符篆。
将军府门外，徒步走过来的黄岩律看起来有些贼头鼠脑，走到门口右边那大石狮子旁边，猫着腰扶着那大石狮子左看右看，等确定了真没人跟着，才小跑到将军府的大门，抓起那门环，还没敢用力敲，怕招来别人，一边敲着又一边回头看着四周，生怕有人看见。
大门打开，心神正紧绷着的黄岩律吓了一跳，佝偻着腰的周伯看到他这副模样，笑呵呵地说道：“岩律公子，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怎么这副模样跑到将军府来了？”
黄岩律脸色有些羞赫，不过很快又把头探进门内左看右看，看着周伯说道：“净羽在吗？我来看看他。”
周伯笑着让开了身子，往楼净羽院子的方向努努嘴说道：“就在院子里，你自己去找他吧。”
黄岩律脸上浮现喜色，一边跑进将军府一边说道：“周伯，谢谢了啊。”
看着黄岩律急急忙忙赶往院子的身影，周伯失笑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笑着轻声道：“少爷能得此好友，也是人生幸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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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小木小杏站在一旁研墨，楼净羽握着那小毫正在练习着土甲符篆，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净羽，净羽，你在吗？”
楼净羽停下了勾画，站直了身子看向外面有些意外，“岩律？”
楼净羽将笔放在笔托之上，大步走了出去，看着走进院子四处寻找着自己的黄岩律诧异地问道：“怎么自个儿过来了？添福呢？”
黄岩律看起来有些累，一屁股坐在了平时一般都放在屋檐下的摇摆竹椅上，苦着脸说道：“找不到添福那小子，不知道去哪了。这几天我又被家里禁足了，说是皇宫仙会临近，让我好好在家温书准备科举之事，不要随意走动。”
“黄公子，先喝口茶吧。”
眼尖心灵的小木看到黄岩律刚才心神俱疲的神态，早就回屋沏好了茶出来。
“谢谢啊。”
黄岩律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向小木道谢一声，又转过头来看着楼净羽，情绪低落地自嘲说道：“那天晚上皇宫的那场大战，我就猜到可能是你出事了，想过来看一下你情况如何了；但家里人一直不让我出门，看管我的仆人又不肯也不敢收下我的银子，只说是父亲的吩咐，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趁父亲和爷爷都上早朝去了，直接打晕了那几个仆人，费了好大的劲躲过家卫的巡视才翻墙逃了出来，一路提心吊胆得像做贼一样，生怕别人发现。”
楼净羽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世俗家族，再如何与修者交好，也很难在修界里面说得上话，处理不好惹怒一些山门，指不定还会带来什么无妄之灾连累家人，所以你家人谨慎一点也是应该；再者，就算你不来，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不会怪你，你若真想知晓我的情况，修书一封差人送过来即可，不必违背家人意愿特地跑过来一趟，引人耳目。”
“我知道。”
黄岩律罕见地认真点了点头，看向了别处，看向了院子那一棵过了花时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树，重复道：“我读的圣贤书比你们都多，这些道理没有人比我更明白。”
看不出是强颜欢笑还是发自内心，黄岩律看着那棵树梢咧着牙灿烂地笑着，轻声说道：“可我还是想过来亲眼看看你有没有事啊。”
楼净羽愣了愣，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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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走进院子的周伯笑着问道，不知道为何，他的腰看起来直了一些，没有像平常看到的那么弯了。
“嗯。”
楼净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岩律少爷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我知道。”
听到这里，周伯没有再说话，他不想再继续画蛇添足，也相信自己的少爷有量度的能力。
楼净羽抬头看向了那棵树梢。
树梢上，留有最后一朵还没凋零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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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马车从皇宫里缓缓驶出，向楼将军府的方向驶去，身为太仆的严公公此时却没有担任着车夫，而是坐在了马车里闭目养神，略带愁眉。
无论那位娘娘是好意还是歹心，自己也只能在两方尽力周旋了。
严公公睁开了眼睛，拨开马车的小窗帘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街道，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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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少爷进宫？”
周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弯腰笑着的严公公。
“对。”
严公公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对那天晚上的事情颇感亏欠，所以想要亲自对楼公子慰问一下，顺便补偿一下楼公子。”
周伯冷笑一声，说道：“真的是陛下？恐怕真正想要见少爷的是那位娘娘吧？”
严公公苦笑着说道：“娘娘的命令，咱家也没办法违背，只能努力保证楼公子的安危。”
周伯冷漠的神色不变，冷哼了一声说道：“保证？怎么保证？你打的过那位吗？”
严公公脸色一僵，苦着脸不再说话。
就在气氛逐渐僵冷的时候，楼净羽走了出来。
两人并没有刻意屏蔽声音，所以他们的对话楼净羽全都听在眼里。
见到楼净羽，严公公又满脸笑容地打招呼道：“楼公子。”
“严太仆。”
楼净羽向他点了点头表示回礼，又看向周伯问道：“你们说的那位娘娘是？”
周伯眼神警惕地看了眼严公公，聚音成线：“千年狐媚。”
严公公自从楼净羽出来之后就放松了许多，此时也是笑呵呵地看着周伯的小动作毫不在意。
当然，就算他在意也没什么用。
千年狐媚？楼净羽挑了挑眉，心里暗自诧异。
天下蕴灵气者本就长寿，兽禽之属更因为物极必反，原本短暂的寿命一旦得道之后，就会以惊人的幅度增加，所以一些阶位不高，但活了长久岁月的妖物比比皆是。
只是虽然不知严公公实力几何，但能让周伯忌惮的，这千年狐媚至少也是五尾甚至是六尾。
妖物分阶，没有人类的这般繁杂，妖婴者对应人类的脱凡入微两境，小妖则对应衍灵晋桥。
妖物同样也有类似晋桥五门这种障碍，破了五门，则是真正衍生了灵智，比起一般人类还要聪睿，晋为大妖，能与游神拓府者相抗衡。
再来，便是妖王对应敕山境，妖皇对应谏海境，祖妖便是闲云境。
妖狐更是妖物中的异类，未得道灵智便已不低于常人，直接以尾数分阶。
周伯稍带虑色地看着楼净羽规劝道：“少爷，此行难测福祸，最好还是不要去。”
严公公笑着在一旁插嘴道：“虽是娘娘召唤，但咱家先前所说之慰问与补偿仍为实话；再者，楼将军在皇都这一方小庙的威慑力其实没有周老想象得这么低，无需事事都这般谨慎的。”
“哼。”周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楼净羽的决定。
千年狐媚……
楼净羽眼睛转动，快速地盘算着。
富贵险中求啊，心里暗叹一声，楼净羽看向了严公公点头道：“我随你进宫，但还请严太仆稍等片刻，我先回院子拾缀一下。”
严公公见到楼净羽答应进宫，也是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道：“无妨无妨，楼公子做好万全之策也是应该，咱家等多些时间也没事，而且马车已经备好，等楼公子准备妥当就可立即出发了。”
大院里，华婉清担忧地看着楼净羽问道：“你要进宫？”
妇人虽然不知那千年狐媚的事，但依然是担忧异常，毕竟帝王心难测，而且也听闻皇朝近些年来渐渐与修界有些不对付。
说到底，华婉清还是不想自己的孩子牵涉到那些纷争之中。
楼净羽握着她的手宽慰道：“不用担心，只是去见一面而已，不会花太久时间的，皇上召命终归不好拒绝。”
说完楼净羽暗自给旁边的周伯使了个神色，周伯无奈，也只得上前道：“夫人放心吧，我会随后跟在皇宫周围，一有什么异状就会立马出手带回少爷。”
华婉清见到如此，也只得再三嘱咐楼净羽小心注意些，并且握着他的手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车，也依然带着忧色站在原地眺望许久。
车上，楼净羽感受着身后华婉清的亲切目光，摸了摸怀里刚才塞进来的一大把符篆，呲着牙有些头疼，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大事化吉，小事无忧，奈何自己是无事找事啊。”
楼净羽看向皇宫的位置，轻声喃喃道：“千年狐媚啊，那肯定长得很漂亮吧……”
轻声呢喃，如同梦呓。
眼藏精光，有如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