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当然没脾气，乖乖地退回去在李成明身后坐了下来。李成明一边打着腹稿着一边着急地轻声嘀咕“这永平王谁啊，真磨叽，不行的话就让我先说。”
狄仁杰耳朵尖，在身后听到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捂住嘴在后面狂推李成明。
李成明猛地一呆，默默地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这下糗大发了，武奶奶轻易不笑，现在看她笑得和朵花儿似得估计也是听到了。
强行翻篇儿理了理思绪，行个礼，“启禀皇祖母，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应当区别对待。”
“哦，怎么个区别对待法呢？”武后此时的语气神情都无异于一个逗自己孙子说话的普通老奶奶。
“对于来我大唐生活贸易的胡人，儿臣认为可以在入城时将其一一登记在册，出城也要报备，短期不得轻易迁居。初来乍到之时，官府只管生死，不管其他，丝毫权益都不给；定居一年的，可以给一些基本权益；定居五年的可以减免一些额外的赋税，多给一些权益，比如若男女双方两厢情愿，也可通婚；定居十年的，那就可以将其记入户籍，从此以后，就是我大唐子民了。”
说到这里李成明语气一转，抬头说道“儿臣认为，在我大唐的土地上，咱们才是主人，若是因为几个胡人闹事就将其奉为上宾，那主人家的威严何在？所以儿臣觉得作为万国来朝的大唐，面对胡人我们的态度应该是，你若愿意成为我大唐子民，就容许你可以逐渐获得与其他华夏子孙相近甚至相同的待遇，若你只是想行商时多些好处而在我大唐肆意闹事造次，那我们也有利剑长枪！”
李旦险些站了起来，脸上甚是激动，这才是他想要的样子，这才是他一直想做不敢做的姿态，这是他渴望已久但终不可得的，灵魂深处的威严。威严的大唐。
武后的脸上早已经没了那种饶有兴趣的样子，变成了深沉的凝视，凝视着李成明。这个孙子，总是能做出一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成明啊，你真的是他的转世吗？你，不是破碎虚空，抛弃这个世界了吗？还转世做什么？还回来做什么呢？
良久，朝堂之上，才渐渐地从寂静一片变成了窃窃私语交织的略微混乱的景况，武后毫不制止，若有所思。李成明只觉得李承嗣的怨念透着那张扭曲胖脸上的那对小眼睛，深深地传来过来。某人心下暗笑，最好再多恨我一些，否则我拿什么去证明我来过。
阳光照在殿外，阴影随着时间移动着，变换着，武后终于从对某一个人的怔怔怀念中醒来，微笑着说：“狄卿，你还有什么要多说和补充的吗？”
狄仁杰站起身深深呼吸：“回天后娘娘，臣没有要多说的了，永平王殿下已然将臣没想到的也说出来啦。”
武后转头又问“张柬之，这件事情本不归你管，但是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我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此事，对成明的这个办法，你觉得还满意吗？”
张柬之是文官，对武道之事仅仅是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才知道这个小王爷的才名不虚，并非只是武道天才而已，连忙顿首道“回陛下和天后娘娘，永平王的办法臣非常赞同，臣一定谨遵天后娘娘旨意，将这件事情彻底落实，不负圣恩。”
三天之后，新政令发布，龙武军出动大部分闹事的胡人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家，准备为长期定居做准备了，大唐子民的户籍，简直就是恩赐，那是多么美妙的东西啊，只要定居十年就可以在大唐读书写字娶妻生子，甚至街头冲突都会有人调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和汉人发生冲突就被直接判负。
而少数居心叵测想继续闹事把事情闹大的人则在龙武军的宝剑寒锋之下，改过自新或者退出长安。
胡人闹事事件之后，李成明觉得其实每天都早起上朝也是可以接受的。现在自己的知名度明显就大了很多，万一将来要和自己的这个小胖弟弟夺嫡的话，这个一代贤王的名声还是很有帮助的。
想到了之后的开元盛世和小胖子，李成明有些恍惚，总觉得小胖子的那张充满稚气的小脸似曾相识，而开元盛世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自己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去破坏它。
“大哥，想什么呢，认输吧？”一只小胖手拨开云雾在面前挥舞着，李成明豁然惊醒，周围真的是云雾缭绕，原来是侍女点了檀香，案子边上又煮了一壶龙井清茶。隔着淡淡的香烟水雾，小胖在对面瞪着那对乌黑明亮的眼睛正往这边打量着，李成明笑道“小胖你看什么呢？”
李隆基低着脑袋试探地往斜上方瞄着自己的大哥“大哥，你不会是要耍赖不下了吧？”李成明又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要耍赖？
李隆基见兄长这幅表情，一张小胖脸故作谦逊地笑道“隆基承让啦，哥哥你就认输了吧？哥哥你不必介怀，毕竟你让了我车马炮嘛，输了也正常啊。”
认输？开玩笑，我是被邻居家那个从八岁到二十三岁一直蝉联小区象棋第一的本家陈二胖从小虐到大过来的好吗？大学里也算罕逢敌手仅次于二胖一人耳的我，对你这八岁小孩别说让车马炮，就算让到只剩一个车，
内心自白了一半，李成明偷眼看了一下棋盘，恩的确还有一个车，正要摆出一副高人模样给小孩子一点教训，突然，李成明默默地低下头盯着棋盘，眼睛看得直了。一切都变得尴尬起来，完了，一世英名一朝丧，失误了，这棋，好像真是输了。
本来想威慑一下弟弟，现在既然都这样了当然不能赖棋，哥哥要有哥哥的风范嘛，只好老老实实地认输了，但是不服，刚才是走神了，所以李成明要求再来一盘。李隆基看着一脸认真的兄长，小心翼翼地问“大哥，这次还让吗？”
还让吗。身为一个阳光但是又爱面子的少年，对手又是自己的弟弟也不是什么旁人，怎么能不让，李成明低沉地吐字“当然要让。”
炮二平五，马八进七，李成明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在象棋一道上的天分高到了吓人的程度，但是从他很多缺乏经验的应招来看又不像是之前会下的，似乎真的是单纯的天分。
在这个难得休闲静谧的午后，李成明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手中把玩着棋子，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小胖，你读中学了吗？”
李隆基原本正盯着棋盘呢，此刻却咚地跳了起来，把脑袋顶到了李成明的面前“大哥，你不许叫我小胖，我不喜欢。还有，中穴怎么读？是一种修炼吗？”
李成明悻悻地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大脑袋“好的，那就不叫你小胖了，中学，恩，的确是一种修炼，不过不适合你，恩，恐怕也不是很适合我。”
李隆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缩了回去盯着棋盘开始思考起来。
又输了。
李成明捂着脑袋痛苦地*着，试探失败，这小胖弟弟听到中学的时候目光清澈没有掩饰的痕迹，只有对小胖这个称呼的愤怒，看来确实不是穿越众，至少不是我那个时代的。可是这个小孩下象棋也太厉害了，皇宫里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超级补品，怎么能养出这样一个怪胎，身为兄长两战全败真是颜面尽丧啊颜面尽丧。
李隆基看着大哥捂着脑袋认输的样子，张着只有几颗牙的嘴开心地笑了。大哥，虽然我不知道中穴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与你争抢些什么，我会好好辅佐你的，毕竟，你是我的大哥。
毕竟，你与我算是同一类人。
洛水旁的一所大民宅中，三十余名工匠正围着一尊横置的两丈长的白玉巨石分工精细地雕琢打磨，已经初步打磨得接近于人形，一个小眼睛胖子在院子里满意地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走进屋子里去了。
朝堂之上，武三思伏趴在地“启禀天后娘娘，宰相武承嗣因去外地查办各封地税收有无错漏，故近几日无法上朝，特此告假。”
武后欣慰地点了点头“难为他终于想到要做点正事了，很好，准了。”
李成明在一旁疑惑地轻轻摇头“武承嗣这种一天不拍马就浑身难受的人会放着马屁不拍跑去外面做公务？”
洛阳城，数千被召集的精壮男子手持铁锹在选好的一大片荒地的周围开始默默地挖着，召集他们的洛阳府尹站在一旁，面带笑容，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
梁王府内，一个慈眉善目的年轻僧人，正伏在案上安静地书写着，写写停停，像是在编写着一本佛经。
山雨欲来风满楼。
转眼间，这一年又过去了。皇宫里的年味道淡了些，少了些平常人家的喧嚣热闹，多了些繁文缛节的仪式和华美的歌舞。以至于半个多月后，随着年后迟来的第一场雪，皇宫里新年的所有年味就都被遮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冬的肃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