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明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俗世的东西，你要是想要，哪儿有什么你拿不到的，连你都拿不到，我也给不了你，那就赌一个承诺吧，不论事情。”
白二点了点头，低头看向李白，动了动嘴唇，聪明的小李白已经从李成明的大手下钻了出来，嘻嘻一笑，在雪地中双膝微曲站定，手中长剑回鞘，右手虚握剑柄，手指轻轻摩擦着剑柄上的纹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也不见白二如何动作使劲，李成明感到脚下的雪地一阵震颤传来，地上的积雪受力而起，漫天飞洒。
李白手指忽紧，长剑已经悄然出鞘，剑身与剑鞘之间竟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见白光一闪，长剑已经在空中划过。
剑尖在空气中颤动着，发出嗡鸣的声音。
一条由剑尖所构成的弧线在空中铺展开来，没有多余的偏折。
好快的剑。
小李白的剑，真够快的，李成明双目微凝，暗自心惊。
以他的目力，看清小李白的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若是换了旁人，功力低一些的在这一剑之下别说看清剑尖的走势，恐怕只这一剑，划过脖子便丧命了，即使内力强过小李白一些，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李成明心中有所领悟，原来人在剑面前，那么脆弱。
原来这就是只论生死，不论功力。
往常白二的剑太快，李成明感悟不深，如今由李白使来，倒是让他对所谓的生死之论多了一些感触。
一直都能莫名地感应到杀气，对生死的感觉，也比别人要淡薄了一些，此时看那薄薄的剑刃，心中竟感触颇多。
回过神来，李白正一步一步在雪地中向前踏出，手腕翻飞，剑随身动，李白一剑一剑连环刺出，颇有些剑师的风范。
只是，出招的角度却让人全然意想不到，似乎全无套路可言。
似乎，压根没有招式。
李成明有些疑惑，眯起双眼细细看去，这才看出这剑法招式的所在。
原来，李白的剑尖一直追逐着空中的雪末，或刺或斩，或挑或撩，一旦出剑，接下来的几剑便都是一往无前地追寻着，角度偏偏还极为刁钻。
白二这段日子的确在这孩子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李白的功力不够，剑也不够快，并非每一剑都能成功击中雪末，应该说往往都击不中，剑锋却总离那空中翻飞的白点相差不远。
偶有击中的时候，冰寒的剑锋将一点雪末划成两半，雪末化为两点冰水顺着透亮的剑身滑过，在空中飞扬起来，李白那稚嫩的小脸上，笑容也会跟着一起飞扬起来。
看得出，李白真的爱剑术。
在那一刻，李成明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执着，历史那样一本厚厚的东西，怎么抵得过这样一张红彤彤的鲜活小脸？
李成明纠结着，漫天剑光却骤然停住了，李成明抬眼看去，那把剑僵直在半空中，剑身的中段，搭着白二的一只手指。
仅仅是那么轻轻地按着，李白原本就通红的小脸涨的都快紫了，可那剑就像是被白二的手指吸住了，怎么样也动弹不得，仿佛那手指不是手指，是一块巨大的磁石。
在李白拔剑的旧力刚绝新力未继的时候，白二屈指在剑上轻轻一弹，李白像触电一样把剑一丢，捂着手就向后一屁股坐倒。
那剑随着李白的松手便似活了一样，一个抖动就像一条蛇一样绕到了白二的手中，白二轻轻抖了抖手中长剑，淡淡地说：
“雪是死的，人是活的，雪是慢的，人是快的，太白你记住，砍中雪粒不是你最后的目的，你抖剑虽然能更容易地碰到雪，但是你如果遇上的是人，该怎么办？”
李白捂着有些发麻的手，愣愣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白二走上前把剑递回到李白的手里
“剑抖了，看起来银光闪闪的好看，可剑从来就不是为了好看的，要快，剑就不能抖，不然这套剑法还有什么用？”
李成明点了点头，也走了过去，摸着李白的脑袋接口说道：
“白二叔叔说的对，务实应当排在华美的前面，剑是杀人器，武是防身技，力道不散，雷霆万钧聚于一点，无坚不摧，力道如果散了，再使劲也是枉然。我知道你喜欢华美，但是华美若不依托务实，顶如是大树失去了树根，必不长久。”
李白仰着脸好奇地问：“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华美的东西？”
“咳咳，”李成明咳嗽一声，使劲揉了揉小李白的脑袋：“别问了，你只管记住我的话就好，去接着练吧。”
李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提剑回鞘，在空地上马步微沉右手虚握做了个拔剑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
白二却不着急动作，默默盯着那站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小小少年，点头赞许道：“这孩子，悟性当真不错，灵性跳脱，有志气有情怀有天资，他日或可成大器。”
李成明出神地看着自己刚才揉过李白脑袋的手掌，随口说：“这孩子天纵之才，不是凡人，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孩子才能配的上你这种师父吧。”
白二侧过脸瞧着李成明说：“少主少年时也被称为神童，更有人说你是太宗陛下的转世，文采武功都是当世一流，却不知这些年过来，少主修为进步如何？”
李成明放下手掌，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白二，发现白二也正在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二看见李成明回过头来，嘴角噙着笑意，右脚微微用力，一股充沛凌厉的力道从地底向四面席卷而去，
所过之处，雪末都直冲上了天，然后又再次飘洒而下，就像是又下了一场雪一样。
李成明心中雪亮，白二今天这是要较较劲啊。
当下双脚不丁不八，心念一动，体内灰色的真气漩涡运转陡然加快，一股磅礴的力量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般，李成明克制不住，
猛地睁眼，
抬头向天。
长啸。
白二的真气，和他的剑一样，锋利无匹，借着脚下土地传出去，土地也被割得寸寸龟裂，地面上被带起的罡风更像是能把人割成碎片的刀片，一道一道，泾渭分明。
自己真气的凌厉，白二自己知道，可是他也知道仅凭这些肯定是伤不了少主，他也没有那个心思，他只是想看看少主的应手。
这一招，少主你会怎么接？
白二智慧通达，思维敏捷观察敏锐，武功更是公认的大天位以下第一人，虽然他本人只有中天位初境，不过除了少有的几个当世最强者，纵然大天位对上白二也要头上冒汗，当年的那一场刺杀，李成明是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母后出手，自己就算能感知杀气也要被当场格杀，所以白二在李成明的心中一直是一个心结，那种死一样的冰冷杀气，让人觉得自己毫无生机。
这些年，李成明未尝没有暗暗比较的意思。
今天终于要交手，李成明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只有一个巨大的灰色漩涡，和一句话。
自居善地，心善如渊，渊有九名，太冲莫胜。
短短十六个字，李成明反复诵念，竟硬生生将这十二个字刻进了那漩涡之中。
说来话长，其实就是一瞬间的是，白二的真气卷起漫天飞雪后，带起的罡风气浪有意无意地从四面八方卷向了李成明。
李成明没有躲。
白二皱了皱眉。
就在他皱眉的那一瞬间，利刃般的罡风在李成明身周消失殆尽，尽数转化成了一阵阵的温柔清风环绕着李成明，吹起他的鬓角，卷动他的头发，摆动他的衣角。
白二傲然向前跨出一步，身体周围的空气径直卷向李成明，锋芒之利比之前强了数倍。
这一次，如果再想以柔力化去，恐怕会被割成碎片。
李成明这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原本被白二真气带起来的那些飞雪都直向李成明倒卷而至，跟着李成明身体周围的清风，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
承载了白二剑意的那些风刃很快就割开了这个漩涡，可是漩涡以如砂砾般的冰雪为强，飞速旋转着，风刃气劲每前进一分都需要消耗十倍的剑意，
盈不可久。
白二默然站着，看着承载着剑意的气劲被那巨大的漩涡消磨殆尽，嘴角噙着的笑意却越来越浓，直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二笑了。
“少主，我认输了。”
那冰雪风尘构成的大漩涡在李成明身周越转越大，很快就有一丈多高，李成明身在漩涡中央，闭目而坐，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依旧在缓缓运功。
李白练功所需要的飞雪都被李成明吸了去，这会儿也倒提着剑，傻愣愣地看向这边。
“龙来啦，龙来啦！”似乎从远方传来各种呼喊声音，嘈杂无比，带着惊慌。
李成明运了一会儿功，丝毫不受阻碍，心中觉得奇怪，这一式原本是福至心灵创出来防守白二的剑气的，怎么白二却没了动静，反而有这么多吵吵闹闹的声音。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周围都是些飞舞的冰雪和桌椅衣服之类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事，一直往上，形成了一道三四丈高的大圆锥子，外面劲风呼啸，里面空气凝滞。
“龙卷风？？”李成明失声喊出。
心念一慌，这龙卷风当即慢了，大风倒灌进来，带着漫天落下的杂物，黑压压地向着李成明盖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