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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迁怒于我

那个从几千年前留传下来的机构和团队遭遇的崩裂和断层就是就是三十年代的中日战争。

战争毁了里面的一切,苏墨森和修叔叔、陈伯伯还有那个夏东屹等人都是那次崩裂的幸存者。

黎绪的目光移到虚空处,用力地思索,两只拳头越捏越紧。然后突然的,她开始喃喃自语:“我从陈家坞地底那个墓葬查起,查了这么久,得到的线索都表明那是个实验室,有一群人曾在里面进行过完全超越当今科学能够解释的实验,关于人体和灵魂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实验突然中止,进行实验的人全都下落不明,唯一能够确认身份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嘎然而止,目光却刷地移到了我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困惑和迷茫,变得又狠又厉布满杀气。我立刻领悟到她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接下去的内容是指苏墨森,在陈家坞地底进行实验的人唯有苏墨森被她查明白了而我正是苏墨森的孙女。

她的眼睛里有恨意。

她因为恨透了陈家坞地底那个墓葬从而恨透苏墨森,然后现在便牵怒到我身上连我一起恨上了。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应该跟她说点什么,她就歇斯底里爆发了,一拳照我面门揍来,还好我天生敏锐加上后天死命练过,靠着几乎算是本能的反应避过,然后飞快地跳起身躲到沙发后面并且摆出防御的姿势,但控制住没有掏武器。

我急得面红耳赤,拼命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时长江黄河滔滔不绝胡言乱语起来,说:“苏墨森是我爷爷没错但我和他压根没多少亲情成份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恨他麻烦不要迁怒到我身上来好不好我自己也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天天诅咒他死在外面别回来了如果回来我也得想办法把他弄死我可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这些话根本打消不掉黎绪的杀意,我看她脸色铁青神情强横,心想看来今天真免不了要动场干戈,但实在不想跟她打,觉得不如先跑,但转念一想,逃跑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下次碰到还是得打,所以只往后退了几步,又张口结舌语无伦次跟她解释起来,说苏墨森整天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说我要是敢不听他的话就打折我的腿什么的他自己在外面干些什么事情我真不知道别说陈家坞地底墓葬的事了就是百安制药厂我都没……

我话没说完,黎绪暴喝一声:“放你妈的狗屁!你没手没脚啊能被他管得那么死?!你们在一个屋子里住着,他是做什么的一天到晚做些什么你能一点都不知道?!妈的,你到底瞒了多少事情没告诉我!”

她骂着,抄起茶几上的空花瓶朝我砸过来,我这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思考虑花瓶落地碎出太大动静会惊动楼下的住户,万一报警就麻烦了,当年代文静在廖世贵家里就因为一只烟灰缸和一些书本砸在地上,楼下的人就报了警。这样想着就没避,而是伸手把花瓶接住然后小心地摆到餐桌上,这时候黎绪又砸过来一只茶壶,我又接住,感觉眼泪水都要冒出来了,这人怎么这样,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听,跟个疯老娘们似的。

代芙蓉已经吓坏了,抖抖索索拦黎绪,好声劝着说有话慢慢讲,慢慢讲,里面肯定有误会。

黎绪一把将他推开,破口大骂:“误会?误你妈的屁会!我不管苏墨森和他的祖上十八十九二十代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只知道,在陈家坞地底下进行的实验有他一份,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害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知道吗!!!!光我认识的人就有十几二十个死在他手里!”

她吼得太大声了,全屋子的空气都颤,我满耳朵轰鸣声,灵魂都被她的愤怒震麻掉。

黎绪自己也意识到声音太大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马上住了嘴,但满腔的愤怒没发泄完,整个人看上去狰狞得像只鬼。她在沙发前面那点可怜的空地上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张牙舞爪或者挥挥拳头,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些什么听不清楚的词。

代芙蓉刚才被她一推,整个人摔进沙发里,两眼直直看着黎绪,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不敢动。

差不多过了三分多钟,黎绪才终于镇定些,不再絮絮叨叨了,也不来回乱走了,只是两只拳头还紧捏着,一抬起脸,刷地落下两行清亮的眼泪,惊得我措手不及,刚刚开口想说的话立刻咽回了肚子里。

她阴狠地盯着我问:“记得戴明明吧?那个提着尖刀满世界追杀我的女人,戴明明,你从她手里把我救下来的。”

我点点头:“点头。”

她的表情更加阴狠,越发像是要吃人,声音也更沉:“那不是个正常人。用研究中心的定义,她是‘寄生人’,简单点说,她的脑子里被强行灌入进去一个谋杀指令,就是要杀光我这样的人,我这几年里别的事没干成什么,尽顾着逃命了你知不知道?!”

我看她真是气糊涂了,当着代芙蓉的面说起研究中心的事情来,常坤跟何志秦一再一再交待过不能把他们的事透露给旁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顾不了那许多,只当代芙蓉是透明的,问黎绪什么叫“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有什么特殊性。

她说:“气味。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药香味,平常人闻不出,嗅觉特别灵敏的人和像戴明明那样被实验改造过的人能闻得出。你应该还记得白慈根吧,‘上帝之手’连环案里的受害人之一,他和戴明明是一样的。我身上隐秘的气味会触发他们脑子里的杀人指令,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我弄死。我这几年尽他妈躲追杀了,都拜你爷爷所赐!”

她这时候已经不怒了,或者说怒过了头,反而有一种特别凝练的镇定,语气里透着惊悚味。

我知道气味的事,之前常坤有和我提过,但还是没弄明白气味和“她这样的人”之间的直接关系,所以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她的话,又不敢再问,整个人怔怔的,身体微微侧向大门,以便万一局势太不利,还是先逃命再说。

好在黎绪是个能稳住情绪的人,发泄过刚才那一阵以后,渐渐平复,呼吸也也不乱了,她坐回沙发里,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水,一杯喝完以后,代芙蓉小心翼翼给她续上,她没再喝,垂下头安安静静坐了一会,把两腿盘起,用手掌捂住脸,闷声闷气地说:“我的亲生父亲,还有一个待我比亲生父亲还要好的警察,还有我最好的朋友,还有十几个虽然不太熟悉但都经常见面的警察和别的工作人员,都死在四年前的陈家坞事件里。”

我哑然,一口气长长久久憋在胸口换不出来,差点憋死,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惨烈。

突然就聊不下去了。

于是这个晚上的信息共享结束,代芙蓉收拾掉各处的垃圾,洗漱完以后平静地看我一眼又看黎绪一眼,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回客房去休息,像个乖极了的小孩子。

我也没什么好说,只抱了抱黎绪,先回房睡觉,给她留着门。

但黎绪一直没进来睡觉,她洗了个澡,关掉客厅里的大灯,只留着茶几旁边一盏小灯,然后在沙发里躺下。我想她一定是太恨苏墨森,连我一起介怀在内所以没办法跟我睡一张床,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就没出去劝她,换我大概也恨得骨头发疼。

死了那么多人,其中好几个都是自己最亲近的,越想越替她难受,还有一丝恐惧。

我再这么查下去,会不会像四年前那样,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坑害掉身边人的性命?

照周围的环境看,这个担心真的一点都不多余。

心事太重,怎么都睡不着,昏昏沉沉的,像是漂在海上,胸口闷得慌。好不容易终于跌进漆黑黑的梦里,猛一下又惊醒了,因为突然想起应该再想办法联系联系庄静。

我必须得联系上庄静。

太多方面的线索都跟心理学有关系,而庄静是我能够对上话的最好的心理学家,除了她没有别人可找。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几个月前就联系不上,单位说她休假,家里没人,电话永远是语音信箱。

这会再打过去,还是语音信箱,我想了想,没说什么,挂掉,然后发了条短信过去,问她有没有一种可能,将好好的人催眠到一辈子听从另外一个人命令的地步。

发完以后还是不放心,怕她手机丢了或者换号了收不到短信,所以又写了封邮件发到她信箱里。

邮件写得比短信详细,语气也更急迫,并对她的安危表示了极大的担心,再三嘱她看到邮件以后,无论如何给我个回复,让我知道她没出什么事。

我现在隐隐有些忧虑。

庄静该不会也牵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件里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