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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国人暴动厉王逃性命 召公忍痛舍儿保太子

却说镐京百姓被昏君奸臣淫威严逼,或于井田当牛做马,或于工坊挥汗如雨,或于王宫修建宫殿,重役加身,饿腹而劳,更遭监工严鞭猛chou,倒地而毙者接连不断,民怨沸腾至极点。

无可奈何之中,不断有人逃亡,人手紧缺,周厉王一边诏令严加捕拿,一边令御林军也入列服役,士卒日夜劳作,怨恨大生。

却说猎人庚虎、艮头与贰武,屡次被周厉王严令捉拿,有家难回,只得改发易容,于终南山中昼伏夜出,捕些猎物,聊以充饥保命,家中妻子被抓走为奴,只剩下老父老母与幼儿,断粮断炊多日,又恐被认出为钦犯家人,不敢上街乞讨,三家皆有老幼被活活饿死。

庚虎、艮头与贰武打得些野羊野兔等小猎物,思念家人,不顾危险,潜回镐京家中,以救全家性命。

庚虎扛着一袋用野羊换回的粮谷,轻轻叩响柴门,老母面黄肌瘦,颤颤巍巍,拄杖而出,见是儿子归来,老泪即出,哽咽道:“儿、儿,家、家中断炊多日,尔父、已活活、饿死,尔妻、被抓走为奴——”庚虎闻言,欲放声大哭,又恐惊动官兵,只得忍住悲痛,赶快动手先煮粮造饭,以救老母与幼儿性命。

艮头扛着一只野羊,急扣柴门,老父闻声,见是儿子归来,勉强拖着脚步而出,开门轻声言道:“吾儿速入屋中!那昏君奸臣所派官兵如狼似虎,每日无数次挨门搜查捉拿儿等,尔妻已被捕走为奴!”老父又泪流满面道:“尔、尔母、已因无粮而亡——”艮头闻言悲愤俱生,高声喊道:“昏君奸臣!吾必报仇雪恨——”老父亲急忙又捂儿子之口,又拉儿子身体,艮头赶快将野羊开剥下锅,以救老父与幼儿性命。

贰武肩前肩后搭着两只野兔,急至柴门之前,急不可待,放声大喊道:“速速开门!吾乃贰武!家中可安——”老父、老母闻声,吓得顾不得体弱病饿,急忙开门,老父急忙捂住贰武之口,轻声叫道:“儿!切不可如此高声!吾等数家早已被狗官兵搜过多次,若被人听到,儿即无命也!”贰武进房,不见妻儿,又高声问道:“二人何在!”老母登时双泪涌出,说不出话来,老父忍恨含悲言道:“尔、尔妻被抓走为奴,孙、孙儿——病死!”

贰武闻言大怒!猛将两只野兔扔于地上,大叫道:“昏君奸臣!吾即找尔拼命!”老父、老母忙拉住贰武,言道:“吾儿!那昏君奸臣残暴无道,儿去如羊入虎口,白送性命!”贰武猛力甩开父母之手,又叫道:“如此光景,早晚是死,还不如冲入王宫,拼个痛快!”老父老母死死抱住儿子不放,苦苦叫道:“儿若再送掉性命!老父老母何以活命!”贰武拼力要出,老父老母拼力相阻,三人僵持不下。

庚虎正于家中煮饭,忽听隔壁贰武大喊大叫,急忙跑至贰武家中,见贰武横眉怒目之状,庚虎轻声急言道:“镐京城中,家家有人饿死!人人欲杀昏君奸臣!弟且息住急火,听为兄之言,全城百姓已忍无可忍,必起暴动!然吾等三人,人少力寡,贸然而动,必白白送死!现百姓正于王宫修建宫殿,吾等混入其中,率领众人群起暴动,直接攻入昏君奸臣所在之处,杀之报仇!”

贰武之父对儿子言道:“庚虎之言,甚是可行,儿即随之而行。”庚虎言道:“吾等现即设法入宫,发动百姓,暴动反抗!”

庚虎、艮头与贰武三人,混入修建宫殿的人群之中,待机而动。

烈日炎炎,大地如炉。烧制砖瓦的火窑高高耸立,窑中烈火熊熊,众百姓军士在监吏的鞭子棍棒下负石背砖,拉车扛木,饥渴累热俱生,不断有人倒于地上,监吏拖开倒者,又连连挥鞭挥棒,驱打众人。

忽一声惨叫!一名于火窑之上的工匠跌入窑中,登时黑烟大起,恶腥扑鼻,令人又呕又泣,众人愤恨到极点。

庚虎猛然振臂,高喊道:“众位弟兄!昏君奸臣,残暴无道,夏桀重生,商纣再世!如此光景,吾等只有死路一条!与其一一等死,不若奋起暴动,尚可求生保命!”

艮头挥臂响应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昏君奸臣,世代富贵,黎民百姓,牛马不如!今日不反,明日难活!”

贰武甩掉衣服,光着膀子,高叫道:“众位弟兄!杀昏君,除奸臣!报仇雪恨!”

数个监吏闻声而至,恶狠狠地叫道:“王法如天!敢有作乱,立斩无赦!”贰武咬牙瞪目,猛跃而起,一铲击去,一名监吏头裂倒地!庚虎、艮头同时挥铲猛击,杀死其余监吏!

深仇大恨,如火山爆发!众人齐喊,杀声振天,挥铲举棒,冲向周厉王所在宫殿!

周厉王正与荣夷公、虢公长父、卫巫品尝着冰窖中储藏的冬冰拌蜜汁、鲜果,观赏美女乐舞,忽宦官踉踉跄跄,急奔而入,手指宫外大叫道:“陛、陛下!百姓兵卒,杀死监吏,暴动造反,正杀过来,要取陛下性命!”

周厉王大叫道:“御林军何在!”宦官回道:“早已编入修宫之列,皆反也!”周厉王大惊失色!虢公长父叫道:“暴兵暴民人多势众,先逃得性命再说!”周厉王猛立而起,窜向殿外,荣夷公双目狡毒而转,提剑紧随而出,欲观形势趁机杀掉周厉王,骗住暴动兵民,将一切恶行都归于周厉王身上,博取诛暴君之名,再顺势称天子自立,然而听到处都是“杀昏君!杀奸臣!”之声,荣夷公知计不得行,为保性命,随着周厉王登上王车,虢公长父与卫巫也一同登车。

昏君奸臣之车出王宫后门,向北逃去,暴动兵民在后面紧追不舍,庚虎指挥众人分路截击。

车驾正奔走间,忽一声响!车轴断裂,昏君奸臣皆摔于地上,只得弃车步行,狂奔而逃。

周厉王累得气喘嘘嘘,饥渴乏困,齐上身来,本能的大喊道:“荣爱卿!肉饼——”荣夷公原形毕露,破口大骂道:“姬胡孙子!论姬家辈份,吾为爷爷!数十年忍声吞气,化爷为孙,叫尔爷爷,乃为大计!”言毕,挥剑杀向周厉王。

周厉王至此,方知荣夷公为大奸之人,其以肉饼为饵,骗朕钱财,更有弑君自立毒心!

身处绝地,周厉王虽然憨昏至极,也知自卫保命,再加上自幼于镐京学宫,在召公严管之下,练得功夫,急拔剑出鞘,杀向荣夷公。

周厉王身躯胖大,情急生恨,满脸横肉,凶猛无比。

荣夷公杀拚不过,急大叫虢公长父道:“速速动手,杀得姬胡!封尔为并肩王!”

虢公长父虽已被荣夷公威逼,写下拥荣夷公为王的血书,然而奸中有“忠”,仍未有杀姬胡之想,心中倒还念得了姬胡无数钱财,有些知“恩”和君臣之情,见状呆立,不知所措。

卫巫本一街头刁滑骗子,除了会几手骗人幻术之外,无甚硬功夫,躲于一旁,不敢上前。

正僵持间,暴动兵民呼喊追至,荣夷公与卫巫各自鼠窜而逃,虢公长父与周厉王都有些功夫在身,结伴向东北方向逃去,狼奔豕突,钻入树丛沟壑之中,逃得性命,两人脱去天子高官之服,化装成平民百姓,向虢国逃去。

荣夷公狡目狡身,寻沟窜坎,闪闪躲躲,数里之后,甩掉暴动兵民,长舒大气,坐于地上,得意得放声大笑。

忽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荣夷公罩了个结结实实,原来,暴动兵民分路追击,用修宫殿运物之网,擒住荣夷公。

荣夷公于网中蜷曲着身子,哀告求情:“列位好汉,全是那姬胡孙子残暴无道,吾乃居于人下,不得不为也——求列位好汉,饶吾性命,吾有金银珠宝相送。”

暴动兵民见是荣夷公,数年忍饥挨饿之苦,家破人亡之仇,一齐涌上心头,怒目咬牙,纷纷怒指荣夷公喝道:“尔封山禁泽,敲诈勒索,贪财无数,使家家人亡,户户难生!善心何在!今死期已到,又奸言巧辩!若尔逃得性命,不知又将害死多少百姓!”

有人高喊道:“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就凡伯受烹之处,烹杀大奸,以解万民之恨,以祭凡伯之灵!”

暴动兵民闻声而行,将荣夷公押至凡伯受难之处。镐京百姓闻荣夷公被擒,欣喜若狂,奔走相告,蜂拥来观看烹杀荣夷公,有人高声喊道:“荣奸心狠手辣,罪大恶极,烹杀凡伯之时,先割舌切喉,又逼刽子手三落三起,凡伯受尽酷煎方死!今须依样画葫芦,割舌割喉,三落三起,一落烹足,二落烹腰,三落方死。使荣奸尝尝凡伯之惨!”又有人高喊道:“唤来原刽子手,依样而行!”

刽子手听唤而至,对众人叩首请罪道:“诸位街坊,凡伯大人受难之时,在下实因公务在身,不得不为。本欲送凡伯大人速升仙界,以少苦痛,然荣奸以烹吾相逼,致使凡伯大人受尽三落三起惨刑。在下虽为刽子手,杀人如麻,然也知忠奸之分,今即遵众街坊之令,如法而烹荣夷!”

刽子手持刀逼近,荣夷公吓得面如死灰,众人齐喊道:“割舌!”刽子手喝令荣夷公:“跪下!”一脚踹翻,又望空中喊道:“凡伯大人英灵不远!即请享奸臣之舌!”言毕,刀柄猛击荣夷公之口,又以手掐住双腮,拉出其舌,一刀割去,扔上天空!众人齐声叫好!

刽子手又猛抓住荣夷公的头发,一刀割断其喉!众人又齐声喝彩!荣夷公疼得眼泪直流,欲哭无声。

仍是烹杀凡伯的那只大鼎,大鼎之下烈火熊熊,大鼎之中沸油滚滚,在众人喊烹声中,荣夷公被五花大绑,高高吊起,众人齐声高喊:“一落一起——”刽子手将荣夷公之足缓缓落入沸油之中,又高高吊起,众人更齐声高喊:“再落再起——”刽子手第二次将荣夷公缓缓落下,使沸油煎腰,又高高吊起,众人最后使尽力气,齐声高喊:“三落!三落!三落!”刽子手方猛松绳索,荣夷公全身落入鼎中,结束了罪恶累累的生命!

众人拍手称快,庆贺深仇大恨得报。

却说卫巫未窜多远,即遇上另一支暴动兵民,众人一见卫巫,纷纷喊道:“如此卫妖,心如蛇蝎!镐京街头,多少良民百姓被割舌断足,丧掉性命!”卫巫转身欲逃,众人大叫道:“切不可走了卫妖!”团团围住卫巫。

卫巫拔剑作困兽之斗,众人刀戈棍棒齐挥而上,忽一人大喊道:“众位弟兄!卫妖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不可使之白白死去!”众人停住,数人飞身上前,拿住卫巫,喝道:“善良百姓,饥寒交迫!发一言者即被割舌,今使尔尝割舌之苦!”言毕,挥刀剜开卫巫之口,割掉其舌,又一人喝道:“民不聊生,家家饿孚!猎一物者即被断手,今使尔尝断手之苦!”言毕,挥刀剁下卫巫之手。

人们争先恐后,又连剁卫巫手足,又有被害者的家眷或举剪刀猛刺卫巫之目,或举石块猛砸卫巫之身,最后更有人牵来数只猎狗,一齐扑向卫巫,啃咬至死。

人们又于王宫、荣夷公司徒府、卫巫司寇府到处捉拿小奸小巫,一个个或割舌断手,或斩首斩腰,又放火烧毁王宫、司徒府、司寇府等处处官衙、官宅,大杀公卿百官,最后贰武大叫道:“众位弟兄!昏君逃走,奸臣毙命,然尚有昏君之子,未曾逮住,吾等父老子女,饿死无数,切不可使昏君之子得生!以口还口,以牙还牙,斩草除根,灭绝后患!”

众人齐声响应,持刀提戈,操棍挥棒,于王宫废墟到处搜寻周厉王的太子姬静。

找遍大小宫室之处,不见人影,艮头大叫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除昏君之子,誓不罢休!”众人又到处查找,仍无所获,庚虎大叫道:“量小小狗儿,难以逃出城去,吾等分路搜查,以捕狗儿!”

众人分成大小队伍,遍城搜捕姬静。

却说召公自从携带爱儿姬昊入宫,向周厉王进谏被斥,献诗被摔,更遭责问欲作天子,气得回府之后,闭门不出,每日或与小香、小花、小施、小美四美妾调笑取乐、吟诗作画、戏枪弄棒,或教爱儿姬昊读书写字、打拳斗架、游戏玩耍,再也不问朝政。

这日,召公先与四美妾一起,跳大雅之舞,唱小雅之曲,白发红颜,相映成趣,召公欢喜不已,忘记一切。

歌舞毕,召公又与四美妾玩起投壶游戏,召公以戎马一生所练的神射功夫,手持箭矢,连投连中,四美妾拍手叫好,银铃般娇笑不已,小儿姬昊也高兴得又蹦又跳,手舞足蹈,上前也要持箭投壶,召公将一枝箭放于姬昊手中,姬昊小手猛甩,将箭掷入壶中,召公高兴得不亦乐乎,抱起爱儿,亲吻不止,连连叫道:“吾儿长成,也作大将军!”姬昊闹道:“父君大人,吾现即做大将军!”召公笑道:“吾儿乖乖,须待身高人长,才能使动刀枪,上阵杀敌。父现为儿伏地作马,儿玩骑马打仗。”

召公不顾年老,伏于地上,扮作战马,更摇头张口,学战马嘶叫之声,姬昊上前,骑于背上,一只手抓住父亲的头发,另一只手拿根小棍,连连击打父亲的屁股,召公乐得合不住口,连声叫道:“还是有儿好也——”

召公正在为儿作马,忽听墙外大呼小叫,喊杀不止,又听一人高声喊道:“昏君奸臣已除,再斩昏君之子!”召公闻言,猛力起身,爱儿姬昊摔于地上,高声哭叫,召公全然不顾,向府外冲去。

召公冲至府门,忽止住脚步,从门缝向外观看,见暴动兵民不计其数,满街乱寻,召公又转身奔向后门,从门缝中观得外面无人,方打开门,左躲右闪,奔王宫而去。

召公至王宫之处,只见到处是被大火烧成的废墟,召公大惊,不顾余火浓烟,凭着记忆,挨个搜寻殿室废墟,或轻声呼喊“太子殿下”,或刨动砖石搜寻,费尽心力,人影不见,召公急得满头大汗,心悲欲碎。

召公自前殿之处搜至后宫,仍不见太子姬静踪影,召公心力憔悴,支撑不住,坐倒地上。

片刻之后,召公又强撑力气,抓住一根未烧完的木棍,拄地而起,踉踉跄呛,向最后面的御花园寻去。

召公环绕着御花园,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呼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弯腰低首,搜看每一处能藏人的地方,仍一无所获。

召公无可奈何之至,绝望的对着天空高喊道:“太子殿下!老臣之心,苍天可知——”

忽御花园假山高处,传来一声童音“太师——”召公大喜过望,扔掉手中木棍,不顾山石陡峭,连爬带抓,向山顶攀去。

太子姬静现身,向着召公寻去,召公向上伸出双手,拦住姬静,双腿不顾山石陡滑而跪,口中叫道:“太子殿下!吓煞老臣也——”姬静双手拦住召公,言道:“太师勿恐,吾见兵民暴动,立即藏身山顶洞中,以草盖身,躲过劫难。吾父王昏暴无道,忠奸不分,吾也屡次劝谏,无奈何人幼言轻,今激起变乱,父王咎由自取。”

召公闻姬静之言,激动得老泪纵横,抱着姬静,放声大哭道:“八岁小儿,尚知大义,奈何其父如此昏暴——太子殿下如此仁君之象,老臣当倾力相育,以继国本,中兴大周!”

召公止住哭声,抓起一把土灰,涂于姬静脸上,连拉带抱,避开人影,专走僻巷小道,左躲右藏,从后门回至府中。

暴动兵民搜遍全城,仍不见姬静,忽有人奔来言道:“街市之人,见召公入宫,带着一名七、八岁小儿回府,大约是昏君之子。”众人大呼着奔向召公府,贰武操刀、艮头提棒,跑在最前面。

暴动兵民,四面八方,将召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贰武带头高叫道:“召公听着!速交太子,饶尔无罪!若包庇不交,立即踏平尔府,鸡犬不留!”众人一齐跟着高喊。

呼喊良久,无人答应,贰武抓起一块石头,猛扔进府内,众人仿效而行。

一阵石雨过后,召公的家丁攀梯而上,露身墙头,言道:“府中无见太子影踪,何交太子。”贰武挺身叫道:“休得胡言!街市之人,亲眼见到召公带着狗儿回府!若不交出,既杀绝尔等!”众人又一齐高声喊杀。

召公攀梯而上,露身墙头,言道:“众位百姓军士,昏君奸臣,多行无道,咎由自取。然八岁小儿,何罪之有?望众位慈悲为怀,饶过小儿。”贰武高叫道:“召公休得包庇!昏种不除,百姓难安!”召公言道:“义士差矣——虽昏君无道,然太子有德。小小孩童,颇有仁善之心,好读圣贤之书,与其父截然不同,义士切不可良莠不分。昏君横暴,奸臣作恶,民不聊生,义士暴动,有理在身,然须有节有度,切不可滥杀无辜,更不可加害八岁小儿!”庚虎听召公之言,心有所动,身子一抖,拉住贰武、艮头,贰武、艮头猛力甩开。

贰武又高声叫道:“王室官贵,勿论男女老幼,皆吸民脂民膏,无一可以宽免!召公休得巧言相辩,若不交出狗儿,吾等即撞门而入,斩尽杀绝!”

众人齐声呼喊,抬来大木,对门猛撞,召公家丁死死相顶。

声音传入内院,丫鬟女眷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小香、小花、小施、小美四美妾乱躲乱藏,小施带着爱儿姬昊,钻入后花园石洞之中。

庚虎对召公言道:“百姓苦大仇深,众怒已生,不可犯之!太师要识得时务,速速交出太子,保住自身性命!”

召公怒道:“老夫一生东南西北,恶战无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岂惜老命残生!尔等暴民暴兵,初始杀昏杀奸,理所应当,然欲斩杀八岁小儿,老夫必以命相拼!”

贰武、艮头骂道:“召公老匹夫!若不交出狗儿,老命难保!”

召公本能的大呼道:“将士何在!齐上阵来!”然听不到一人答应,召公回身下视,除了正在顶门的七、八个家丁外,府中无兵无将。

庚虎又喊道:“镐京之中,兵民皆反,太师虽有勇力,然已不再统兵,更年老孤身,难抵众人。民心不可违,太师虽言太子如何仁善有德,然百姓谁见!皆认作害民仇人!太师要识得大局,交出太子,否则合家老幼,徒死何益!”

撞门声急,召公身子一震,心不由己地思道:吾死何惧,然吾死太子必死,全家必死,与其合府死绝,不如思策以保太子、保全家。

召公以统军大帅之智、刚正忠臣之心,瞬间思出应对之策,立即咬紧牙关,息住心泪。此时,撞门声更急,召公毅然对着墙下暴动兵民大手一挥,高叫道:“众人且休!老夫即遂尔愿!”

众兵民闻言,停止撞门,静止片刻,齐声高喊道:“速交太子!不得拖延!”

召公悲切言道:“众位义士——吾府被围,飞鸟难出,且勿急躁,容老夫回内院搜寻。”

召公下梯,走向内院,只觉双腿千斤,沉重难抬,如趋深渊,如入虎口。

召公面色僵硬至极,一步步挪入内院,只觉天重欲坠,地倾欲裂,张口难言,泪流满面。

内院之中,老家丁紧紧抱着太子姬静,浑身哆嗦不已,召公至前,端视太子,贴额而亲,哽咽不止。

太子姬静见召公之状,开口言道:“太师勿悲,暴兵暴民,意在取吾性命。吾父王残暴无道,天人共愤,吾死也属报应,决不连累太师。太师速将吾送出,即可平息事端。”

召公闻言,禁不住老声大哭,拉住姬静。

老家丁更紧紧抱住姬静,哭喊道:“太师大人!太子如此贤明,必为明君,太师不可!求太师让老仆替太子死去!”

召公边泣边言:“如此危急情势,吾尚不能以身相替,勿再多言,吾已思出他法。”言毕,召公拉太子欲走,老家丁死死抱住。

召公老泪流淌,嘴唇抖动,欲言无声,拨开老家丁之手,拉出太子姬静,老家丁目瞪口呆,却见召公竟向更后院走去,老家丁迷惘不已。

召公拉着姬静,穿过数重院落,直至后花园之中,小香、小花、小美三美妾正娇喘嘘嘘,搬石堵洞,召公问道:“吾儿何在?”小香指洞言道:“施妹抱儿,躲于洞中,吾等恐暴民攻入,以石堵洞。”召公高喊道:“施夫人速出——”

只见小施哆哆嗦嗦,拉着姬昊出洞,见召公带来太子姬静,惊言道:“小小花园,一子尚难藏身,又来太子,何以处之?”

召公满面悲戚,断续言道:“诸、诸位夫人,国难当头,门外暴兵暴民,围攻甚急,不取太子誓不罢休。吾家始祖为文王之子、武王之弟,受封召公,代代相传,世袭公爵,世受君恩,富贵无边,更有先王圣恩如天,无以言表。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如此聪慧贤明,必为仁君圣主,吾已定下相保之策——”

小香、小花、小施、小美四美妾凝神屏息,紧盯着召公,召公继续言道:“吾一生征战,遇险无数,当死多次,幸得天命相佑,脱死得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本欲与暴兵暴民以死相拼。然虽有武功在身,拼杀十个八个有余,却难抵万千之众,合府男女老幼,皆难活命。现唯有一策,舍一保众——”

小香、小花、小施、小美四美妾听召公之言,皆以为召公要送出太子,心有悲戚,哪知召公咬牙高声叫道:“太子殿下传承大周圣脉,以姬家言之,为大宗之长,以天下言之,乃吾等之君,君即为天!天君皆至高至上!只有舍出吾子,以充太子——”

召公话语未完,小施急声哭叫道:“老匹夫!竟出如此之策!虎毒不食子,何况人乎!”言毕,跳起猛击召公,小香、小花、小美三美妾也哭成一团。

召公拨开小施,大叫道:“十万火急!唯此一法!能救众人——”小施大叫道:“宁可全家同死,也不忍送子性命!老匹夫残忍之心,猪狗不如!”言毕,又奋力扑向召公。

门外暴动兵民等待不及,高声大喊道:“召公休得狡计拖延!不交太子,即破门攻杀,鸡犬不留!”言毕,又抬木撞门,声声催心。

召公听撞门声急,“嘡啷!”一声,拔出剑来,指向小施,叫道:“贱妾鼠目!不知大义!即全家皆死,吾也先取尔命!”

小施见剑,知召公之性,猛一哆嗦,止住身子。

召公拉着爱儿姬昊,抱吻不止,又猛跪于地,对儿子言道:“十万火急!儿乃命中八字有凶,在劫难逃!老父无能,愧对儿也!儿在天之灵,随意降罪!再生再世,父甘愿当牛做马,为儿驱使,以恕罪孽!”

姬昊大哭不已,召公僵立,哆嗦不停。

忽一声巨响!暴动兵民撞开府门,成千上万,挥刀举棒,呼啸而入!

花园之中,路径亭阁,花坛假山,到处站满暴动兵民,将召公一家围得严严实实,十岁的姬昊与八岁的姬静个头相同,模样也有几分相仿,令人难辨。

贰武挥刀高喊道:“王侯高官!皆害民之贼!斩尽杀绝,方能解百姓之狠!”艮头举棒高喊道:“速速指出太子小儿!尚可饶全家性命!”

庚虎对召公抱拳施礼道:“太师大人,自古官民两路人,官富民苦不相容,只因太师大人曾率军抵御犬戎,曾发善心为民请命,故有所敬。望太师知民心不可违,众怒不可犯,速速指出太子,可免祸端。”

暴动兵民一齐挥刀举棒,高声喊杀。

贰武又高声大叫道:“召公老儿!休再巧辩!天子之家,代代锦衣玉食,饱吸民脂民膏!那个曾为农为工!”又挥刀而指召公:“再不指出太子!即斩尽杀绝!”

贰武、艮头见召公仍然不动,挥刀举棒,杀向召公!暴动兵民,齐挥刀棒,杀向召公全家!

召公猛瞪目最后视爱儿姬昊一眼!闭目一推!

贰武挥刀猛刺入姬昊心窝!同时艮头也一棒猛击向姬昊之首!姬昊倒地而亡!

小施大叫一声!昏倒于地,小香、小花、小美三美妾哭得惨声动天!召公强忍住惨心之痛,背身扭头。

暴动兵民见杀掉太子,方陆陆续续退出召公府。

召公扶住太子姬静,言道:“殿下圣明,亲眼目睹民心民意,水能载舟,也能覆舟,须切记仁义治国,大周乃安。”太子姬静含泪答应。

镐京兵民奋起反抗周厉王暴政,史称“国人暴动。”

国人暴动之后,周厉王逃跑,公卿百官死伤无数,镐京城中处处焦土,幸有召公忠心耿耿,忍着惨心之痛,舍出自己年逾花甲才得到的儿子姬昊,保住太子姬静,周朝得以后继有君,延续下来。

召公一边将太子姬静养于府中,一边强撑身心,召集周公及剩余官员,商议善后事宜。

公卿百官,残缺不全。召公黯然言道:“诸位大人,昏君无道,奸臣横行,终至兵民暴动,生成大劫。今朝中无王,百司政荒,暴兵暴民,仍成群结队,烧杀掠抢。天下诸侯,百态俱生,甚于离心离德,企图不臣。四方蛮夷,更虎视狼窥,蠢蠢欲侵。如此险象环生,处之甚难。老夫之意,速召天下诸侯进京,一则推举贤能,代行王政,以度时艰。二则使生异心者身处镐京,不敢作乱。”

众官一齐言道:“太师之言甚是,吾等悉遵。”

召公继续言道:“老夫早度昏君奸臣妄行无道,镐京必乱,已安置晋侯宜臼、共伯共和,保身于外,练兵统军,以应不测。今即速召二人,来京主政。晋侯距京不远,闻讯自到,须立使鲁公姬濞,前往共国,以传共伯。”

召公言出,众官一齐击掌欢呼。

正是:镐京大乱血火烈,共国英君显豪杰。

欲知共伯和如何至京,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