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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没了

于飞扬本来是想赶在上班之前来看看安迪,却无意中发现她上了昨天那个相亲对象黄小虎的车。他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单位,看着黄小虎离去,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其实,他是相信安迪的,这么久的相处和了解,如果不能做到彼此信任怎么有勇气选择走婚?只是想象和现实永远是有距离的,无论你标榜自己思考的多么成熟,在面对的时候总有犹疑。理智无法左右情绪,直觉不能左右视觉。

去单位的路上他的心一直都在狂跳,他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暴怒——她不是说了每次相亲都是假的吗?不是再也不会去见第二次吗?可是,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楼下甚至接她上班呢?一度于飞扬想冲上去拦住他们,却又被理智死死地控制住。是的,违规的不仅仅是安迪,他不是也违规了吗?说好彼此信任的,他还不是出现在她的相亲现场?还有昨天那个混乱的晚上,安迪的奶奶病了,被送到医院,可是他却不能帮忙。也许是因为黄小虎送了奶奶去医院,安迪才心怀一丝感激。

于飞扬的脑袋很乱,但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不能再和安迪吵下去。而且一个三个女人的家庭出了状况,却要另外一个男人来帮忙,于飞扬的心里有隐隐的愧疚,搞得他无法理直气壮。

怀着这样的情绪走进公司,毫无疑问他迟到了。公司对设计师的要求很宽松,所以迟到早退并不和工资奖金挂钩,老板无数次在例会上强调,他要的不是死板僵化的制度,而是跳脱不拘的设计方案。所以,于飞扬他们拿到活可以在家里做,时间自由支配。用老板翟永明的话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灵感和火花是在暗夜里产生的。”

于飞扬手头刚刚做完一个设计,已经按照客户的要求全部交工完毕,所以今天他迟到一点儿也无关紧要。他是怀着七分沮丧进办公室的,这个早上,黄小虎的出现像一根刺扎疼了他,虽然不至于受伤,却足够闹心了。

同事小雷转过身向翟永明的办公室努努嘴儿,于飞扬顿时就明白了是翟永明找他。于飞扬放下包,整理了一下心情,向翟永明的办公室走去。

于飞扬轻轻敲门,翟永明喊了一声:“进来。”

他走进办公室,翟永明正在打电话嘻嘻哈哈的,一边示意他坐下。翟永明是个胖子,喜欢穿中式衣服,所以椅子上永远搭着一条与衣服相配的围巾,或白或灰。翟永明十分信任他,许多的大设计都会交给他做,他以为是有新的任务要安排也没怎么在意。

翟永明打完电话,从烟盒里弹了一枝烟出来,点上后吐出一个烟圈,眼神始终游离在桌面上,那里只有一个烟缸和一个打火机。

“来公司几年了?”翟永明问。

“六年。”于飞扬回答:“一毕业就来这里了。”

翟永明弹了一下烟灰,腕表碰到水晶烟缸坚硬的壁面叮当作响。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一时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又是抿嘴,半晌才终于说:“时间也不短了,以你的才华经过这些历练,如今才是小小的设计部总监心里有委屈吧?”

于飞扬整整衣领,不知道此话因何而起,是暗示要给他升职,还是觉察他在工作中有情绪。所以就没回答耸肩一笑。

翟永明说:“你女朋友在千龙装饰对吧?”

“是啊。怎么了?”

“她是跟我们公司合作过吧?”

于飞扬点头。正是这一次合作成全了他们,让他们相识相爱,于飞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当时安迪接了一个大单子,整个别墅区的豪华装修。装修接近尾声的时候,家具出了点问题,检测到甲醛超标。于是,安迪果断给领导打报告换了家具品牌。在寻找新的合作商时,于飞扬设计的家具进入了安迪的眼帘。他们有了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家具谈成转身便成陌路。

于飞扬却始终无法克制自己对安迪的喜欢和爱慕,悄悄跟踪她进了一家咖啡馆。见她和同伴间互看手相闹着玩,于飞扬按捺住怦怦跳的小心脏,先搭讪再冒充大仙儿给安迪看手相。当安迪充满期待的目光看过来,他眼睛里啪啪发电,自己都快被电麻了,最后挤出一句话:“你五行缺我!”

对面的安迪一口咖啡喷出来,溅了于飞扬一身。借着这一次看手相,于飞扬如愿以偿,正式展开了对安迪的追求!

人这一生总要为某件事彻底疯狂一次。于飞扬多少次想起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冒险都为自己庆幸不已——如果不是如此,说不定两个人就错过了。于飞扬嘴角上扬,自心底溢出微笑。只是那是他和安迪的故事,跟翟永明有什么关系?

翟永明笑道:“我就说嘛,我的情报不会出错。有你这层关系,以后跟千龙公司的合作就更方便了。这是货单你看一下,请你女朋友想想办法,价格嘛,好说。”

于飞扬低头看货品清单。安迪虽然也是做设计,但是他们经常会接到大批精装修的房子,这样就需要配备家具,所以和家具公司的这种合作也是很正常的。

一页没有看下来,于飞扬惊呼:“翟总,这批家具甲醛超标,不是要销毁的吗?你是不是搞错了?”

翟永明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信封,意味深长地对于飞扬说:“那个设计师不是成了你的女朋友吗?如果没这层关系我是不会找你的。当然,事成之后再给你一半。还有我会升任你做副总。”

于飞扬惊呆。怪不得他一进门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翟永明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不答应!”于飞扬将厚厚的信封推回去,语气冷淡而平稳却拒人千里。

翟永明怔了一下,似乎预计到这样的结局,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缸里。“于飞扬,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应该为公司的利益着想,这批家具的价值你知道,如果销毁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

“这批家具本来就不应该生产。”于飞扬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平稳。他清楚地记得,负责这批家具的是翟永明的心腹。后来被检查出偷换板材和涂料,成本是降低了,却导致甲醛和苯都超标,按照规定是要销毁的。后来这批家具就消失了,大家都以为已经按照规定销毁了。没想到翟永明根本不舍得销毁掉,而是运到乡下藏起来了,等待时机处理。

“于飞扬,这不是你的城市,你需要的是资本,是机会,是钱。说实话吧。”翟永明晃动着大胖脸,开始给于飞扬讲他的道理,“第一,我肯定会搞到合格证,换掉批号,这个你不用担心;第二,你需要钱;第三,客户根本不会发现。所以你会答应的。”

于飞扬依然不卑不亢。“第一,我不会做损害我女朋友的事情;第二,我不会做损害到客户的事情;第三:我不会做损害良心的事情。所以,我穷但是我这里不缺。”他指指自己的心口。

翟永明的脸有点绿,他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考怎样处理这样一个结局。他没想到于飞扬会拒绝的这么彻底,一时有点卡壳。

今天是于飞扬心情最郁闷最沮丧的一天,作为男人,他无法容忍心爱的女人不时以相亲的名义和别的男人产生瓜葛;作为丈夫,他又没有足够的资本来达到目标,和老婆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生活。这种窝囊这种恨和挫败,于飞扬没处发泄,没想到撞在翟永明的枪口上了。所以,他的言语也激烈了,可是,话一出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其实这不是他的风格,这么多年谨小慎微的职业生涯让他养成了慎重的习惯,什么话不会轻易出口。他是从农村出来的根基浅。是的,他穷给不起安迪什么;是的,他需要这份工作。他其实也没那么伟大高尚,良心公正。反正公司是翟永明的,弄坏口碑他自己承担后果好了。可是他怎么能昧着良心害安迪呢,这个他做不到。

翟永明有点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板着脸说:“实话告诉你吧,于飞扬,你这样的设计师一抓一大把,我用你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希望你抓住机会!”

于飞扬抬头看窗外,那里有一棵银杏树,金黄的叶片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反衬着他一心的苍凉绝望。低下头求翟永明吗?他肯定是做不到的。答应他去找安迪想办法安置这批家具吗?肯定也是做不到的。良久,于飞扬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转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翟永明叫了一声:“你确定你不改主意了?”

于飞扬背对着他,在心里翻江倒海。其实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但还是将利弊翻出来做了一番比较,仿佛不这样做就对不起身后那一双期待的眼睛。

“确定。”他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办公室。橡木门无声地合拢,他的心也落了一层无声的雪。

自始至终翟永明没有出过办公室。于飞扬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办完辞职手续。到财务部领工资的时候,出纳小白递过一张表格,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于总,您这个月一共迟到十五次,早退十二次,按照公司条例,要扣工资……而且,奖金也要扣掉……”

于飞扬明白了。“那请你快点扣。”

从一个设计总监,到卷铺盖走人,他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抱着箱子走出公司大门那一刻,正午的阳光很烈,晃在眼睛上有些疼,他眯起眼睛,心却茫然起来。

现在的路该怎么走呢?

他想起了很多,父母第一次送自己上大学的情景,他第一次离开校门来到社会上的情景,和安迪第一次去见艾玉凤的情景,还有后来和安迪相处的种种。六年的时光过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却没有人买票来欣赏。

他将箱子放进后备箱,拍着车子叹息了一句:“以后,你要少出动了,我怕喂不起你呦。”忽然很想跟安迪说点什么,这样的时刻不同于思念,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渴望。他给安迪打了一个电话,声音也有些沙哑。想要融入一个城市,首先要在心态上融入,而心态上的从容取决于生活的质量和水平。现在于飞扬失去这些了,立刻就在声音里显现出来,那种底气不足的软弱无力,击碎了他残存的骄傲,他只剩安迪了。

安迪问:“于飞扬,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焦头烂额了。我奶奶和我妈在医院里已经一天一夜了,就因为你和王宗浩大闹西餐厅。我要工作,要照顾妈妈和奶奶,要应付各种相亲,我还要时时给你解释这解释那,你觉得有意思吗?”

于飞扬剩下的话,像一片风干的叶子忽然遇到强风劲雨,啪地被打断了。他匆匆结束了这场谈话,盯着手机愣了良久,直到眼睛里漫上一层雾气。和安迪憧憬的那些美好幸福也都像这些叶子般碎了。

转而又拨了一个电话给王宗浩:“哥们,我失业了。”

王宗浩骂道:“我说你是算卦的吧,每次我泡妞都赶上你失意。昨天是因为老婆相亲,今天是因为老板犯浑。”

“那你忙你的。”于飞扬说罢就想挂电话。

王宗浩吼道:“我说你不是玻璃做的吧,得得得,算我欠你的,陪你喝酒是吧,过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