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宿颇感兴趣：“老兄，食法和流传的五花八门的食谱，有何不同？”
“食谱指的是不同地区的菜肴的制作方法。普遍带有区域性，虽在一定程度上带有地方特色，却不足以以偏概全。”南斐语调平缓，“上古时人们依照历法来安排一年的生产生活，各区域的地理气候不同，所遵行的历法也不尽相同。有十月历、十二月历、十三月历和十八月历。其中十月历把一年分为五季，每季两个月，每月三十六天，一个季度七十二天，与北斗七星的运行变化高度吻合。因此对应五季，产生了南西北东中五方区系，派生了火金水木土五行和酸甜苦辣麻五味，并因此确立了五方八区、五行八卦和五荤八素。相对于人，则研创了五脏八腑。五脏包括脑、心、肝、肺、肾，八腑包括胸腺、胃、胆、脾、肾上腺、大肠、小肠胰和膀胱。曾经十月历通行于南方，衍生了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归藏、连山、贡和易。后来历法的改变，篡改和颠覆了太多东西，致使人们在似是而非的境地里过着自以为正常的日子。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食法遵行的是十月历的运作规律。刚才谈到食法中的本膳，讲的是依时令采用新鲜果蔬和在不同时节成熟的家禽制作食物的方法。稀膳讲的则是根据不同地区生长的特产制作食物的方法。药膳指的是用特殊的药材搭配制作食物的方法。这种方法有抵御天行、进补和驱寒热风邪以及调衡燥湿的作用。除了在季节更替时偶尔釆用，通常情况下不宜使用。因为，凡是药，都有毒性。况且有的补药不能乱服食。比如当归人参之类大寒大热的补药，给原本健康的成人尤其是青少年服用就是毒药。”
莉娜若有所思：“原来天天吃补品，就等于服毒。”
一衍眨了眨眼：“那要怎么吃才好呢？胖子就是乱吃才吃成了一个臭胖猪…”
胖子眼珠乱转：“老子才不是猪，老子是心宽体胖…”
索菲娅十分理智：“南先生，我想请问食法在如今还能使用吗？”
南斐笑了笑：“制作食物的精妙方法，在任何时代都可以运用。可是当今很多食材都已经被污染，恐怕很难吃到原汁原味的美味佳肴了。除非精进厨艺，一方面花心思甄别食材的好坏，一方面在烹调过程中尽力剔除食物的污染成分。”
黛西看了看胖子：“真想学食法的话，你以后有事做了。”
南斐沉默片刻：“食法亘古以来，都是不广泛传播之术。因为人类中根器充盈、骨器聪慧的人由来不多。况且作为修仙的指南，古时除非人能活到八十岁以上，否则根本没有机会知晓食法中记载的脱胎换骨、易髓补脑和还精养气的个中奥秘。真要研究食法，需要具备的不止是某方面的知识，还要培养个人的涵养。比如说，春夏如何煮素粥和熬荤羹，秋冬如何焖饭和烤肉，从选择烹饪器皿、食材搭配和用什么食器进食，都有讲究。比如说，在不同季节喝不同的茶和酒，所用的茶具和酒具都不同。另外，要研究食法，培养情操是关键。垂钓可以静心，吟诗可以养魂，弹琴吹箫可以颐神，下雨时焚香品茗可以纳气，寒风吹拂时围炉饮酒可以蓄锐。凡此种种，都要靠人在实践中参悟。”
一衍似有所悟：“还有下棋呢…”
南斐淡淡一笑：“棋类有杀伐之气，不列入高品。”
胖子想了想：“那写字、作画呢…”
“练字和作画，固然风雅，作为感触天地自然的途径，也无不可，但天赋异禀的人历来凤毛麟角，许多人附庸风雅，往往陷入其中，却不能真正触摸山的厚重和水的灵动。”南斐看了看他，“有无遮无拦的青山秀水你不看，有自由飞翔于天际的鸟儿和自在遨游于江水的鱼儿你不看，有率性奔放的花木你不看，痴迷于人为尺寸间的一幅字或一幅画，是不是有病。”
胖子缩了缩脖子：“老子原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缺点。”
南斐缓了缓语气：“这样吧，省得胖子整天怨天怨地，莉娜，你就陪他专门研究食法。其中的内容，我一步一步地告诉你们。”
莉娜乐不可支：“我就喜欢吃。”
一衍眼睛发亮：“我可以帮忙找各种材料，特别愿意试菜…”
黛西瞅着她：“小妹，这句话是你说的哦，以后多难吃的菜，你都得吃。”
一衍噎了一下：“让臭胖子先吃，万一他中毒了，我们就走得远远的…”
胖子瞪圆了眼睛：“说来说去，还是把老子当小白鼠。”
2. 公共餐厅
环境优美的餐厅里陈列着品种丰富的菜肴，用餐的食客却不多，只是往外送餐的送餐车进进出出。
胖子、莉娜和一衍坐在临湖的观景台上进餐。
莉娜剥了一只大虾放在一衍的餐盘里，用餐巾拭了拭手：“胖子，你有什么计划…”
胖子啃着生炸排骨：“老子现在所能想到的，就是把岛上厨师做的饭菜，先放开肚皮统统吃一遍。”
莉娜喝了一口鱼汤：“我觉得，只吃别人做的饭菜，对研究食法不会有什么帮助。”
一衍吃着虾点头：“就是，就是。我听南斐说过，从前古人烹饪食物，以煮、煨、炖、烩、蒸、焗、焖为主，以腌、煎、炸、烙、烤为辅，没有炒菜。臭胖子，你和莉娜还是先研究研究《伊尹汤液经》和《饮膳正要》之类的古谱，或许会有启发。”
胖子咧了咧嘴：“小妹，老子不是不爱看书，问题是很多打着养生榥子推销的书藉，都是伪作。老子想过了，现在发达的交通比古人便利，需要天南地北的食材都可以弄到。悲催之处在于，现代的种养殖技术，已经改变了太多食材的成分。更别说用电和天然气烹饪的食物，味道与用柴禾、竹炭和木炭烹饪的食物有天渊之别。”
一衍翘了翘嘴：“看来你还不是特别傻。”
胖子瞪了她一眼：“老子本来就不傻。”
莉娜一脸认真：“那么从何处入手…”
胖子扯餐巾擦了擦手：“我们就按老兄说的，先罗列单子，逐渐收集各类炊具、酒具和茶具，然后再挑选油盐柴米酱醋茶。他大爷的，既然能走上仙途，好歹得弄出个样子来。”
一衍嘟了嘟嘴：“还是先想着怎么减肥，仙人都道骨仙风，超凡脱俗。你一个臭胖子嚷嚷着要成仙，别人会认为你疯了。”
胖子举筷子挟鱼头：“别总数落老子，你也别一天到晚疯玩，去找些正经事做。”
一衍做了一个鬼脸：“会玩的人，才懂得生活。玩世不恭是玩，玩物丧志也是玩，只不过格调不同，是不是？”
胖子无奈：“老子懒得跟你拌嘴。”
莉娜想到了什么：“胖子，你有没有问过南先生，食法是以荤菜为主，还是以素菜为主？”
胖子怔了怔：“…老子觉得，仙人能吃的不能吃的，都通吃。”
3. 程宿的房间
程宿猛抽了几口烟，拉上窗帘，打亮了房中所有的灯，在电脑前坐下来，想要说话，又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身后，把香烟搭在烟灰缸上，正襟危坐：“小时候，每当看到旭日从东山升起，从西山的山脊滑落，我总以为只要爬上山峰，就能抚摸太阳和五彩缤纷的云彩。直到有一天，我攀上了山峦，才知道天际广阔无限，群山连绵不绝。世界的壮丽，从那一刻吸引着我开始了漂泊生涯。
行走于天地之间，是一种无羁的情怀。但刚开始离开家乡远足时，我所面对的最大困扰，莫过于饥饿和死亡。在大千世界里要如何乞求生存，绽放理想，纵便多年后依然是我解答不了的难题之一。
不过，从陌生走向熟悉，不失为人生价值的一种体现。虽然前路荆棘密布，抑或还有妖魔鬼怪……”
他停止陈述，再次神经质地看了看身后，转回头长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电脑。
4. 花厅
田蕊坐在灯下品茗。
外面下着雨，隔着竹帘，能听到风雨声。
一衍和胖子鬼鬼祟祟地走进来。
田蕊缓缓抬起头，看着两人。
一衍瞅了瞅香烟袅袅的一大一小两个香炉，挤出一个笑脸：“田小姐，我把胖子给你找来了…”
田蕊示意两人在几案前坐下，持壶给两人倒了茶：“胖哥，小妹跟我说，你想学熏香和焚香…”
胖子点头：“老子寻思着该学些东西…只不过，男人玩香，会不会变成娘娘腔…”
田蕊微闭了一下眼睛：“观香、听雨、品茗乃致雅之事，大凡君子淑女都乐于熏陶。要玩香，得学会辨别香的阴性和阳性，之后练习调配沉香和檀香的比例。会做香，才能鉴赏不同材质的香炉。到了会打香篆的地步，怎样熏香和焚香又有不同的讲究…小妹，你聪明伶俐，肯学的话，我会把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胖哥和你。只是往后不要偷偷在我的沉香里渗劣质的草木灰，特别是渗辣椒面就玩得有些过分了。”
一衍红了红脸：“臭胖子，都是你胡说八道，说什么香里渗辣椒面和胡椒粉能驱妖怪…”
胖子争辩：“老子是说，从前在野外露营，临睡时往火堆里洒辣椒面和胡椒粉，辛辣的气味能驱蚊蝇、蚂蟥和野兽，还有…妖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