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库里南像一只喝醉的二哈爬过高速收费站，摇摇晃晃撞进小心翼翼的车流。
前后左右司机被吓了一跳，赶紧拉出三十米距离。
切，一个敢加塞的都没有。
姜青鲤骄傲撇嘴，不等被方向盘顶变形的紧身运动服蹦回原样，高高竖起耳朵。
“小师弟，我强烈建议你去做个亲子鉴定！”
车里响起熊毅愤怒喊声，哪怕手机没开免提也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一生四平八稳，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种！这他妈才过多久又打电话，还把徐小梅惹来了！不把话说清楚，我现在就杀到红岩溪替他老人家解决后患。”
李善忖强忍肺疼，喘着粗气把事情说了一遍。
熊毅愣了半天，才大声道：
“卖韭菜你都赚疯了，租个体育馆不行吗？非要让徐小梅在派出所里教小孩们学摔跤？”
“这不是全花光了嘛。”
李善忖深吸一口气，高强度锻炼后的肺部灼烧感才减轻一点：
“所里地方大又有专业健身房，不耽误孩子们学习。上次你不是说让小梅教育教育新来的转业小伙吗？这拜师费就当租金了。”
“李三寸你他……还真舍得。”
熊毅强忍心绞痛，气得大骂道：
“这修楼的手续我找人配合徐小梅跑，承建方也有靠谱人选，但有一个条件。”
“师兄——”
“别叫我师兄！你先和老师把DNA测了再说。”熊毅恨恨打断，然后道：
“每天准时给老子送两百斤韭菜——”
“打折！打骨折！打粉碎性骨折！”
李善忖扯着嗓子喊道：
“一口价，59.9。”
“你他……还想要钱？不送老子立马赶人！”
熊毅骂骂咧咧挂掉了电话。
李善忖苦笑摇头，哆哆嗦嗦把手机揣进裤兜。
姜青鲤眼里亮晶晶的，转头娇笑道：
“三寸哥，你真大——”
“看路看车！”
李善忖闪电般伸出左手回拽方向盘，大吼道：
“你捂脸干什么，还不踩刹车？”
“教练我错了！”
姜青鲤条件反射似的趴上方向盘，高高抬起右脚。
李善忖亡魂大冒，趁紧身运动服变形的瞬间抽出左手，起身死死抱住紧致大腿上抬，大声哀求道：
“姐，求你戴个眼镜吧，那是油门。”
姜青鲤小脸一红，讪讪道：
“不好意思啊，这腿它好像自己有想法。”
…
李善忖抹掉额头冷汗，撑着残躯后调驾驶座椅，把库里南开出高速临时停车港湾。
“人家第一次嘛，难免有点紧张。”
姜青鲤整理一下又被安全带勒变形的紧身运动服，嘟嘟嘴道：
“下回上高速就熟练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我信了你的邪！
还想有下回？
放你去考试的教练，就应该拖出去枪毙十分钟！
李善忖毫不理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控制住软如棉花的右脚，勉强跟上缓慢前车。
姜青鲤见撒娇不奏效，大眼睛一转骨碌碌，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出一件蓝色旗袍，娇笑道：
“三寸哥——，春丽战服拿来了哟，回去洗完澡给我拍照好不好？”
就这？
真以为能收买我？
李善忖面不改色，冷笑道：
“腰带和腕刺呢？会扎春丽头吗？”
“当然会啦，发箍都有哟。”
“那还差不多。”
李善忖嘿嘿一笑：
“安全带。”
姜青鲤赶紧系上，正色道：
“你和小梅姐感情真好，600万说转就转眼睛都不眨一下。老神医也真是世外高人，不枉我熬夜给他做Logo。要不是他老人家说剩下钱全包，真得卖地重找地方。”
李善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卖地是不可能的，这破楼是徐小梅从小训练的地方。
她一路杀到奥运决赛夺冠后，第一时间用奖金买下，当时的县领导还做了特批。
其中的意义，远不是金钱可以衡量。
但小姑娘有一点没说错。
600万估计就能打个地基。
刚才李善忖借口出去给老中医打电话，晃一圈回来说完，徐小梅和姜青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破楼拆了，十亩地建成半公益健身房。
主楼九层，每层3000平。
一楼大堂接待台，放健身器械，配几个比赛举重台。
二楼摔跤、柔道和拳击，同样按比赛标准建设。
三楼文化教室，四楼现代化信息图书馆，划一块电竞区域。
五楼办公室和食堂，六到八楼是老师学生宿舍，按四星酒店标准建。
九楼是大会议室、徐小梅和她启蒙教练住所。
裙楼再配一个比赛标准室内恒温游泳池。
这哪是健身房？
简直就是个运动型豪华酒店！
得花多少钱？
至少5000万打底！
直到手机亮起600万到账短信，徐小梅才确认他没开玩笑。
目瞪口呆的徐小梅第一反应是拒绝，结果李善忖指了指两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
一份给她，另外一份给她启蒙教练。
老头今年快七十了，之前也是专业摔跤运动员，和冠军徒弟一样一身毛病。
李善忖担心他年老力衰虚不受补，两根人参只浇10毫升灵泉。
而徐小梅吃下去的和Ravage一样，整整浇满100毫升。
它受了这么重的刀伤，吃完一根不到七天就生龙活虎。
李善忖又观察到月底，见它没有任何异常，才放心把人参给好兄弟补身体。
当然，人参是老中医给的。
楼建成什么样也是老人家的要求，股份不要，就当为孩子们做点小事。
他老人家一言九鼎视金钱入粪土，不够随时打电话。
李善忖满嘴跑火车，徐小梅将信将疑。
不过看看实打实的600万，又看看孩子们打着补丁练功服和破旧鞋子，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同意，转头去教孩子们基本功。
…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足足堵了一小时才下高速。
库里南过了红岩溪桥刚右拐，迎面开来好几辆载满韭菜的小卡。
李善忖靠边停下，甩了甩发麻的右腿。
姜青鲤看着废弃的红岩小学眼睛一亮，拖着安全带伸出双手，娇滴滴道：
“三寸哥，人家有事想求——”
“你打住！”
李善忖推开伸过来的魔爪，摇头道：
“要练车跟我去驾校，我B2教练很靠谱，你好好回炉重造一下。”
“好的呀。”
姜青鲤不依不饶挽住李善忖手臂，轻笑道：
“我想说，能不能把新楼的设计交给我？”
嗯？
李善忖愣了一下，抽出手臂疑惑道：
“你不是搞平面的吗？还懂建筑设计？”
“哼，一点都不关心我。”姜青鲤嘟起小嘴委屈道：
“人家是MIT建筑学院的学生呢。”
李善忖抬手一个脑瓜崩，轻踩油门：
“那你还不回去上学？天天宅我家蹭饭打游戏？”
“好痛，敲傻了你养我一辈子！”
姜青鲤伸手想掐又马上放下，气呼呼道：
“现在谁敢去回去？再说我学分早修够了，就差一个毕业设计。”
李善忖又愣一下，轻打方向避开一辆装满韭菜半挂车，疑惑道：
“你不才二十吗？怎么就毕业了？”
姜青鲤白了他一眼，嘴巴翘得更高了：
“人家是天才不行吗？虽然不像那个易什么若是波……学霸，好歹也是高考前收到五个offer的人。”
666。
李善忖暗点一赞，心想你也没比她差多少，等库里南停进老屋院子，才开口道：
“你拿个方案出来，我请老中医看看，要是他老人家点头就交给你了。”
“耶！”
姜青鲤一步跳下车，拿起蓝色旗袍和皮卡丘箱子推开堂屋木门，转头娇笑：
“三寸哥我先去洗澡哟，待会儿帮我拍照。”
李善忖岔开双腿，像鸭子一样挪向被换了发动机和配件的奥迪Q7，正色道：
“记得梳春丽头。”
…
李善忖洗澡穿上皮卡丘睡衣拖鞋，踢踏踢踏进书房打开电脑。
电竞桌上放着奥迪车钥匙，旁边有个黑色U盘。
刚想拿起插上又放下了，掏出手机给老何发去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然后按下语音通话请求。
老何五秒才接，气喘如牛急急吼道：
“好兄弟，托给你老神医送礼物，他老人家收下了吗？”
李善忖这才想起昨天快递来的一饼普洱，笑道：
“这点破东西，你也拿的出手？”
“兄弟，这就外行了吧。”老何越来越粗，大声道：
“别看它不起眼，拍卖价1035万一桶呢！总共才七饼。”
李善忖撇嘴道：
“是结缘价吧。”
“可不敢乱说啊！”
老何马上急了，电话里都能听到啪啪啪的声音，好像在猛扇耳光：
“这可是正宗福元昌圆茶，我托人好不容易才搞一饼，特意孝敬老神医的。”
这轻飘飘一饼普洱，竟然差不多150万？
还是你们倒腾古董的挣钱狠啊。
李善忖清清嗓子，笑道：“正好老中医找我有事，顺手拿去给他老人家看看，收不收就不敢保证了。”
“行行行——”
老何声音突然变得高亢，抽着凉气嘶嘶道：
“好兄弟，老神医又有新产品了？先让我吃！”
拿韭菜当敲门砖，这个月生意猛上几个台阶，不然老何那舍得买这么贵的普洱？
一听老神医又要找李善忖，赶紧自告奋勇，差点就当场买个火箭射过来。
李善忖笑道：
“微信发你了，先看看。”
“卧槽——啊！”
老何粗口还没爆完，语音通话被挂断，过好半天才重新亮起请求。
按下小圆绿钮，手机马上响起老何疲惫又兴奋的声音：
“老神医牛逼！祖上还传下这么多百年人参，到底有多少？先给我来一根。”
“大大小小，七八座山吧。”
李善忖想起地下室一钢架的盆栽人参，笑道：
“老中医是医药世家，有点人参不是很正常？”
老何倒抽一口凉气，激动得语无伦次：
“好……凶……兄弟，给……我……你……轻点。”
李善忖一愣，脸上露出古怪笑容，继续道：
“你也知道他老人家性格，这人参只供——”
“有缘人！我最有缘了！”老何喘着粗气打断：
“普陀山智璋大师吃了我寄去韭菜，连夜赶到魔都要收我做关门弟子。好兄弟，这些人参请你务必让老神医匀给我，价钱保证让他老人家满意。”
“老中医是要钱的人吗？”
李善忖把送给徐小梅的人参照片发过去，笑道：
“不过他老人家最近想为慈善事业做点贡献，你先估个价，太少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匀给你。”
“八百万！”
老何声音越来越兴奋：
“要是老神医不着急，上拍卖还能卖更多。”
“这不是有点小着急嘛。”
李善忖把老中医帮徐小梅建半公益健身房的事情说了一下。
“老神医菩萨心肠，手续费我不要了。”
电话里老何声音有点痛，态度却很坚决：
“这么好品相人参根本不愁卖！我锻炼完先打2000万过来当预付款，绝对不能耽误老神医的大事。”
李善忖要就是这句话，正色道：
“成！我去老中医那儿打包二十根，节后叫人送到魔都。”
“嗯……嗯嗯。”
老何声音断断续续，又有点悠扬婉转。
李善忖笑骂道：
“你悠着点，大白天就练枪，嫂子知道非打断它不可。”
老何嘿嘿一笑：
“你嫂子老公又来魔都了，她昨天回老家避——，咳咳，过五一了。”
…
足足过了半小时，才收到2000万到账的提示短信。
李善忖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刚抬手想伸懒腰又酸痛的赶紧放下，用力三次才拔出黑色U盘放进柜子。
这东西，是太平洋廖平让拖车司机连奥迪一起送到老屋的。
里面是车管所检测中心报告，Q7每个被更换的配件，都有原装对比图片和视频。
而眼前的大曲屏上，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已经编得差不多了，只要把个人信息部分隐去，就能发到汽车之家和知乎。
李善忖卖了快二十年的车，经验丰富无比。
最近七八年，几乎每天花半小时在两个网站回答网友关于买车的提问。
四年前开了《老李喷车》专栏，周更一次，内容全是如何避开买车陷阱的干货。
坚持到如今，两个网站加起来差不多70万粉丝，还经常有人付699私下咨询。
李善忖搓搓发麻的手准备修改一下，一个蓝色影子裹着香风冲进书房，重重砸在快没知觉的大腿上。
嘶——
李善忖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姜青鲤扭了扭小蛮腰，娇笑道：
“三寸哥，你这座位好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