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萌发了杀机,我又一次想要活着。
我把他拱到一边,然后半爬着向前跑。
他突然萌发杀机,可能是因为他明白,他本来就是想要杀死我的。
而我突然想要活着,是因为我突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丝光明。
光明代表着希望。
我的生活虽然很颓废,我的生活虽然很贫穷,但我不想死。
我站了起来,我向前狂奔,光明就在眼前,我看到一架铁梯,我看到了上面那微弱的星光。
我不再理会后面的他,伸手抓住了向上的铁梯,开始猛向上爬。
我感受到了夜风,我感觉到有雨落在我的脸上。
如尿的雨,现在却别样的舒服。
我爬了上去,我躺在了街道上。
下面,传来他绝望的叫喊:“一次并不能解脱,你会死去,我也会死去……”
我把下水井盖盖了上去,也将他的声音盖了下去。
冰冷的雨打在我的脸上,我却一动不动,任由这雨水浇着我全身的脏泥。
许久后,我翻了下身。
我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区,小区边上写着“风鸣园”,我失笑起来,在地下一阵狂奔,我竟是出现在了小区门前,这就是巧合吧?
但我并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看着来往的行人。
行人们很奇怪。
或者说,我很奇怪。
路灯说明这人时候是晚上,天上下着雨,行人并不多。
不多并不是没有,还是有的。
既然有行人,他们就该惊讶。
任何一个人,突然看到从下水井里钻出一个黑呼呼的人,都会惊讶。
但这些行人没有,甚至从我身边路过的人也没有惊讶,他们似乎根本看不到我,都是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仿佛前面有着非常吸引他们的东西,又仿佛我就是一团空气。
提线木偶!
这是我对行人的评价。
也仅仅是这样评价了一句,然后我又一次躺在了地上。
下面并没有传出声音,这说明那个人没敢上来。
也是,他那样的丑八怪,只配活在黑暗的破楼里,黑暗的下水道里,外面这个光明的世界,是他所恐惧的,他不敢上来杀我了。
我逃脱了。
被困在大楼的洞中几天,又在黑暗的下水道中跟他数次搏斗,我终于逃出来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但是,事情完了吗?
根本没有。
他的话对我造成了冲击,几个女孩子去了什么地方?这掀开的下水道,应该就是她们逃出去的地方,这地方不远处就是我家的小区,这么近的距离,果果早该报警了,可是,警察呢?没有人来救我,这是为什么?
她们去了什么地方?
摄影师二号真的就是我吗?
如果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两个我?
菜菜家的照片越过了时间,提前让我看到我,这又是为什么?
这不是个梦吗?
这是个梦吗?
这些问题无解,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其实,从内心深处,我是选择了相信那个摄影师二号。我相信了他就是我,因为他身上有着我的味道,有着我的感觉,虽然我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理由,但我选择了相信他的话。
只是,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摇着脑袋,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摄影师二号的状态我是亲眼所见,而我同时也相信,假如我如他一样纠结其中,我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我会变成一个红眼的恶魔,我会想要杀死全世界的人。
这是不应该的,这是不允许的。
我只想回到我原来的生活。
那么,就不应该想太多的事情。
我决定这样做,我决定回到我原来的生活,并且从此再不去碰这件事,在脑子中想也不想。
身上传来一阵疼痛,我摸向口袋,原来是枚螺丝。
这是我在旧楼的洞中捡到的那枚螺丝,我用它在洞中写过字,写的是给自己的警告。
而这个时候,我拿着螺丝,看着下水井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又开始刻字。
放弃吧,放弃或许会让我有种蒙在鼓里的感觉,但寻找出的真相会更加的可怕。或者,我永远都找不到真正的真相,我所以为的真相,不过是另一个谜团的开始。
刻完后,我捏着螺丝站了起来,我发现超市就在不远处,而我已经好几天没抽烟了,我的身体状态很糟糕,身上也没有钱了,但我仍然决定先去弄包烟抽。
向前走了两步,我疑惑的回头,看着我刚才爬出的下水井口,那个地方,不是原本是块石头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下水井?难道那石头就一直压在下水井上?
转头,我看到路边立着一根消防栓,这个地方,不是该有两个整天都散发臭气的垃圾桶吗?什么时候又有了一根消防栓?
为什么这个我熟悉的世界发生了变化?这是怎么了?
边想着这些,我进入了超市,超市小姑娘吃惊的看着我,我拿了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说道:“明天给你钱。”
“你不给钱,我现在就要垫上去,还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的狼狈……”
我没有理会她的话,如一个没魂的人似的离开了超市,在超市外拆开烟,点着后深吸了一口,脑中传出一阵眩晕感,我却享受这种感觉,我没有直接进小区,而是边抽烟边走向了那根消防栓。
站在消防栓前,静静站着,直到把烟抽完,扔掉烟头后,我蹲在消防栓前开始刻字。
警告,警告,警告,警告离开。
刻完,我扔掉了手中的螺丝,又拿出一根烟点着。
边抽,我自言自语说道:“离开吧,离开这个阴谋,不要深陷其中,不要去想这件事,只要不想,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说完,我愣了许久,然后又失笑:“莫凡,你刻这些字是在警告谁?是警告你自己吗?还是警告别的你?哈哈哈,别的你,这太可笑了不是吗?”
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的头很疼。
刚想到头很疼,头就疼开了。
其实,头疼一直都在,只是刚才我没有注意,现在注意到了,于是我倒在了地上。
我感觉有人拿着根粗大的钉子在向我的脑袋里面钉,疼得我抱着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啊!啊!啊!”
我被疼得叫喊出声,可是没有人理我,在这个下着雨的城市中,我如一条被抛弃的狗,没有人理会,没有人在意,我就算是疼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注意。
我用头撞着地面,嘴里叫喊着:“不想,不要想,不要想就会过去。”
但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我的头还是很疼,接着,我感觉心跳开始加速,胃部开始抽搐,剧烈的抽搐让我张开了嘴,不住的想要吐出点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吃东西了,所以吐出的只是些黄酸水,这些黄水辣喉咙,苦嘴,闻道如酒一样。
我很痛苦,整个人弓成了虾米。
边吐着,我开始向小区中走,我身上没有电话,我联系不到任何人,街里没有人在意我,我想回到果果身边,我想给她打电话,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真正关心我,我得回到我的家中。
天空很黑暗,我如狗一样向家里爬着。
我感觉,我会死在爬向家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