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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绵里藏针

嘉靖皇帝放下酒杯,言道:“大明祖制,藩王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并能世袭罔替,就是说可以与国同休戚,长享富贵。”

“凡为藩王,受皇命而出,屏卫帝京,天下四方之所瞻视,不可不谨。孔子曰:行己有耻,不辱君命。而诸王等当服膺是言。”

“若骄奢荒湎,纵情肆欲,作威作福,虐害百姓,侵占民利,恣行威福,夺占民田,凌侮官吏,则为朝廷之辱矣。朕倘若得报,祖宗之法俱在,朕必严惩而不稍宽货。”

“臣等为太祖太宗皇帝子孙,岂敢不遵守律令,坏太祖法耶!一旦如此,不敢求陛下宽宥,请陛下治以重罪!”所有的亲、郡王慌忙跪倒在地,以头触地道。

“好!朕听汝等言,观汝等之行!起来吧!”

嘉靖皇帝发话,这十位亲、郡王这才站了起来,又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接着嘉靖皇帝又换了一副脸孔,长长地叹了一声,“太祖皇帝纵横驰骋,马上取天下,历尽艰险,犹不认为苦。取得天下后,才认为当皇帝苦。”

“太祖皇帝曾作诗一首描述自己的辛劳,‘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犹拥被。’作皇帝之苦,个中滋味只有皇帝自知。”

“天子动辄就是错,天子性格坚韧不拔,在百官心中就是刚愎自用;天子性格刚强不屈,在百官心中就是一名暴戾之君;天子至柔至弱,在百官心中就是庸君、孱弱之君。天子开门纳谏,就是天子毫无主见;天子拒绝谏言,就是天子闭塞贤路,不思励精图治。”

“做天子有什么好啊!朕继皇兄位后一直未曾安寝席,夜不成寐,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孜孜求治,所为者何?不就是因为自己是负重而行,以天下为已任的天子吗?”

“可是朕死了不也是黄土一坯吗?权力啊,名利啊,死后能捏在手上吗?作天子为人世间第一苦差事啊!何如诸位王爷既富且贵,日高丈五犹拥被啊?”

这一番话说得诸位亲、郡王哑口无言,他们不知道嘉靖皇帝说此话的用意,一时现场鸦雀无声。

看到亲、郡王无一人开言,嘉靖皇帝脸色绯红,怒形于色,对所有的亲、郡王冷冷地说出了一番绵里藏针,柔中有刚,不乏杀气的话,让诸位亲、郡王张口结舌:“如果汝等藩王中,但有一人,此时此刻,谓某某王人品贵重,贤于朕,才堪为君。能有益于大明江山社稷。”

“朕绝不会为了一人之尊荣,恋此大位。朕即让此位,不少迟疑。朕乐得做一个‘日高丈五犹拥被’的逍遥王。”

这一番敲打的话,其实是最严厉的警告了,担任宴会警卫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炳及其他的锦衣卫,虽然肃立大殿柱子两旁,但是已经是虎视眈眈。

“刷”地一声,人人都已经抽出了寒光闪闪的绣春刀,鹰隼一样的锐利双眼紧盯着这十位亲、郡王,随时随地准备听从嘉靖皇帝的指令,向他们扑去。

可以想象得到,只要其中的一位亲、郡王有异言,只怕走不出这乾清宫半步,脑袋搬家只在顷刻之间。

这一下这十位亲、郡王不寒而栗,汗流浃背。

一个个双腿发颤,噤若寒蝉,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在这事关自己的性命的时刻,他们慌作一团,又全部从座位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君权神授,皇上已正大位,名正言顺,天与人归!天命所属,人心所向,谁可取代?倘有乱臣贼子作乱,臣等当与全天下人当共击之!”

“可是真心话?”嘉靖皇帝不动声色地问道。

“倘若有假,天亟之!”诸王信誓旦旦。

“好!倘若能如此,朕与汝等富贵共享之!”

说完,嘉靖皇帝命令“用膳”,宴会才正式开始......

嘉靖皇帝看着这些亲、郡王用膳,几杯黄酒下肚后,这些亲、郡王一扫刚才的阴霾,觥筹交错,大快朵颐。

酒酣耳热之际,嘉靖皇帝端着酒杯走下御座,来到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寿王朱右榰身边,一拍寿王的肩膀,“寿王皇叔,吃得可尽兴?菜可合口胃?”

寿王扭头一看,酒醒了一半,惊愕道,“皇、皇上!”

寿王他刚要离座施礼,嘉靖皇帝按住了他,“皇叔,免礼!朕问汝吃得可好?”

“回皇上的话,臣吃得好!臣素居穷乡僻壤,所食之物粗粝不堪,那有如此美味佳肴可食!”寿王酒醉心明,皇上赐宴,那能说不好呢?当今皇上厉害着呢。

“寿王皇叔,汝的封畿离京师只有六百里,朝发夕至,可谓天子之侧,岂是穷乡僻壤?此话算不算得是欺君之言?”嘉靖皇帝收敛了笑容,脸上阴云密布。

寿王一惊,本想取悦皇上,谁知言过其实,适得其反,自取其辱,他一下子愣住了。

“言为心声!寿王皇叔,俗话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如果汝嫌弃封畿王府膳食不如皇宫大内的御膳房做得精细的话,朕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皇叔遂愿。”嘉靖皇帝脸上出现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什么法子?”寿王不知嘉靖皇帝之意,反问道。

“简单!”

“?”

“寿王皇叔,大明朝亲王地位尊贵,冕服车旗邸第,仅下天子一等耳!汝更进一步如何?汝来坐朕的位子,皇宫大内的御膳房不就可以天天为汝寿王皇叔服务了吗?汝不就可以天天大快朵颐?美味佳肴日日得食!岂不美哉?胜于做一个穷乡僻壤的亲王多矣!对不?”

嘉靖皇帝的话很轻,不啻晴天霹雳,寿王大惊失色,如同遭受到雷击一样,全身一震,浑身抽搐,几乎瘫软下去,心里哀叹“真是祸从口出啊!”

寿王朱右榰扑地跪倒于地,“皇上,臣何曾有过篡逆之心,此灭门之罪,臣岂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孤注一掷?”

“朕聊为戏耳!寿王皇叔何必当真。”寿王惊谎失措的举止,嘉靖皇帝看在眼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皇叔起来吧!朕知道汝只是口角之误而已。”嘉靖皇帝知道应该是适可而止的时候了。

嘉靖皇帝端着酒杯,又来到与寿王朱右榰相邻的汝王朱右椁身边,一拍朱右椁的肩膀,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汝王皇叔,吃得可尽兴?宫廷菜肴可合口胃?”

“这!”汝王朱右椁亦是一惊,寿王朱右榰前车之覆在此,汝王当然不能如寿王那样说,“臣之饮食务求精细,所以臣之王府厨师技艺非比寻常,刀工细腻,煎炒烹炸无不精熟,烹饪鸟兽鱼鳖立等可就,一道琳琅满目的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半日即可上桌。”

“汝王皇叔的意思,朕可不可以这样理解,那就是皇叔吃得比朕好!宫廷菜肴在皇叔眼里算不得甚。对不?”

“这?是,不是!”汝王朱右椁一下子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朕倒是有一个问题要请问皇叔一下,可否?”

“陛下请问!”

“王府厨师技艺非比寻常,刀工细腻,煎炒烹炸无不精熟,朕信,可是如果没有食材,他就是有通天本领也做不出技压宫廷菜肴的极品菜肴来啊?皇叔岂不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皇上此意是?”汝王朱右椁惶恐不安。

“朕的意思是,皇叔可谓是富可敌国啊!”

“皇上,臣的封畿之内,有山泽湖泊,亦有鱼盐之利,飞禽走兽、水中游鱼,不难获致。”

“皇叔可谓富矣!堪比汉之邓通,只是得铜山铸钱否?”嘉靖皇帝面沉似水发问道。

“开铜山铸钱?那是干犯国法的啊?臣何敢?”汝王朱右椁觉得十分委屈。

“皇叔的封畿之内,可是有矿山的,皇叔冶铁吗?铁可是可铸兵器、打造盔甲的啊,只要皇叔愿意,一支装备精良,盔甲鲜明的军队就可呼之欲出啊,对不?”嘉靖皇帝似笑非笑。

“臣,臣!臣之护卫军尚多,够用了,不作他图,冶铁干吗?”汝王暗暗心惊,皇上这是唱的那一曲啊?

“皇叔有几卫?”

“臣有三卫。”

“三卫,就是说皇叔有护卫军九千人?”嘉靖皇帝略显惊讶。

“是!”汝王朱右椁不敢隐瞒。

“护卫军九千人他们归隶?”

“归隶兵部,只是由臣代管,确保封畿之内平安。”

“确保王府六十里之内平安?”

“是!陛下明见。”

“九千护卫可够用了?”

“这!”汝王朱右椁现在被嘉靖皇帝牵着鼻子走,他不知道嘉靖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贸然回答。

“不够用?皇叔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哟!”

“够用,够!”汝王朱右椁忙不迭地回答。

“那就好。皇叔能体会国家难处否?”

“臣能!”

“好!现在国家边患未平,内地伏莽甚多,朝廷兵力不敷使用,捉襟见肘,日益窘迫。皇叔可否抽一卫之兵力归国家统一调遣使用?”

汝王朱右椁听得此话,暗中叫苦不迭,自己着了道儿,当今皇上更在是太厉害了,说了那么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要的是自己的兵啊!打的如意算盘是要削减自己的护卫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