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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依依惜别

“不,孩子,在为师处,汝有明珠暗投之嫌。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良禽择木而栖,何况人乎?”文征明摇头道,“再说为师的在这儿也不能久呆,吾痴爱作画,辞官归隐后,无牵无挂,四海为家。”

“大明的九万里锦绣江山,吾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去呢,那有许多时间教汝,岂不误汝一生。”

说到这里文征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而廖大人就不同了,学识一流,天子近臣,职掌枢要,现在虽然在徽州为官,那只不过是暂时的。偌大的北京城,才是他施展理想抱负的地方。汝跟他去,鹏程万里。”

说到这里,文征明又对廖道南道,“此子就托付于汝。君好好教之,必为国家栋梁之材。”

“请前辈放心,吾必不误此子一生。”

“有廖大人此言,老夫放心了。”

“那好。多谢。”廖道南感激地说,“只是还要与他家人商量一下吧?”

“胡宗宪家人老夫自会知会,自然会说明情况,无妨。”

“难道现在就走?”廖道南颇为惊讶。

“现在就走读。事不宜迟,怕迟则生变,出发吧。”文征明说道。

“好。”

文征明将廖道南、廖容两人及依依不舍的蒙童胡宗宪送至村口边,四人就此要作别。

“慢,老夫还有事要说。”

“什么事?”廖道南问道。

“汝等在此稍等片刻,歇息一下。”文征明指了一指旁边的一棵大树,颔首对廖道南笑道。

“他还有什么事呢?”廖道南心里纳闷道。

随即只见文征明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画笔,当场作起了《送别图》。

不一会儿,画成。几间房屋掩映在树丛之中,似为隐士之居所;远处石山、飞泉隐隐隐约约可见。

近处山上不多的草木,给人以空寂苍茫、冷逸出尘之感。

夹道两旁山重峦复,杉柏耸立,画中人物栩栩如生,廖道南、廖容、胡宗宪三人与文征明离别,四人神态各异,动作眼神活灵活现,突出表现一种众人超然物外的境界与风骨,笔墨精劲、构图缜密、意境清幽。

这与文征明独特的审美理念有很大关系。唐之“画圣”吴道子怕亦不过如此。

“好一幅村前《送别图》。大明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九万里锦绣江山,亿兆生民,画家亦以成千上万计,但是聚大明全天下的一流画家恐怕亦无人能出其右,极中珍品。”廖道南一见叹为观止。

“廖大人喜欢吗?”

“喜欢,文前辈的画,经常是一画难购,一面世就销罄。甚至对权贵来说,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呢。吾闻,文前辈有生平‘三不肯应’:一是不给藩王作画,二是不给太监作画,三是不给外夷作画,秉持儒家正统士大夫的操守。藩王、太监、外夷皆不缺乏钱,可是却买不到文前辈的画。”

文征明拈须呵呵一笑,“喜欢的话,廖大人就拿去吧。”

廖道南期期艾艾,窘态毕显,“可是,可是,吾,吾,囊中羞涩,此画太过珍贵,买不起呀。”

“画的就是老夫送别廖大人一行,难道老夫钱迷心窍了吗?还要汝出钱购吗?”文征明脸色不悦。

“不是,吾之意是文前辈付出了心血和劳动,当然要报酬呢。”

“即兴之作,一挥而就而已。不值一提,老夫的画,老夫还不能作主吗?非得要用金钱来衡量吗?廖大人再三推辞的话就是瞧不起老夫的画了,画入不了廖大人的慧眼。”文征明生气道。

看到文征明真的生气了,廖道南知道再也推辞不得了,他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文前辈的画,吾就收下了。”

“这就对了吗。”文征明脸色转阴为晴,他将画交给了廖道南,廖道南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转轴画,交廖容放包袱收藏好。

“文前辈将如此好的名画,赠送于吾。吾受之有愧啊!”

“愧疚什么啊?”文征明满脸狐疑,不解地问道。

“惭愧的是,吾无以回礼。”

“廖大人将这小小蒙童胡宗宪培养好,教育好,异日能为国所用,得已施展才华,就是对老夫最好的回馈。”

“吾已铭记文前辈之话,当尽力为国育才。”廖道南又双手一拱道,“就此别过文前辈,日后再见。”

“再见。”文征明拱手回礼道,“汝等慢行,前途尚远。”

文征明目送着三人。他目睹着三个愈去愈远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于自己的视野。

廖道南与廖容及胡宗宪回到徽州后,汪直率领船队,已经航海东去,不多日,第一份关于倭国情情报来了,又陆陆续续有多份重要情报传来。

廖道南依此及其他各方面搜集而来的倭国情报,删除不必要的枝节,择其要端,历经半年编成《倭情辑要》一书。

书中对于倭国日本历史沿革、武士道由来与传承、兵备兵制、典籍制度、山川险隘、大名藩王情况无不悉记于此。

然后廖道南将此视若珍品,秘不宣人,藏之于阁,连廖容对此也只是知道一鳞半爪。

此后廖道南悉心教育年幼的胡宗宪,他将自己先平所学尽情传授于他。

胡宗宪天资卓异,心有灵犀,廖道南所说的东西,一点就通,廖道南频频点头,自己托付得人,颇为欣慰。

“老爷欲培养这蒙童继承老爷衣钵吗?”

“此是十数年后的事了。”

“吾也看此小蒙童非凡品,异日必大展鸿图,大为作为。”

“惜乎!”

“老爷惜什么?”

“此子聪明过人,机敏过人,他之文韬武略,将来盈庭公卿大臣,很少有人能与之相比,胡宗宪能成就大事,稳固大明东南半壁千里海疆,建立不世之功勋。然不知进退,终不得善终!岂不惜乎?”廖道南叹息道。

“那老爷可趁此机会改变他啊?”

“秉性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难也。”廖道南摇摇头,又是重重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