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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无事生非(2)

女孩子有了心上人之后,总会控制不住地想与旁人分享他们之间的罗曼史,而闺蜜往往是极好的倾听人选,可是很多时候,闺蜜听着听着,便忍不住出手“接管”了女友的男友。这也就是为什么八点档上经常会出现“男友和闺蜜睡了”“闺蜜求我成全她和我的未婚夫”之类的狗血新闻。

当然阮沅从不觉得这些被“闺蜜”撬走男友的姑娘们完全无辜,别的不说,起码她们的眼光实在是太糟糕了,无论是选择同性朋友还是异性朋友。因为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所以阮沅迫不及待地和伍媚分享了她和秦亦峥约会的消息。她和伍媚,在某些方面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质分歧,但是她们又是可以相互信任和依赖的,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对伍媚的依赖甚于伍媚对她的依赖。

对于阮沅和秦亦峥的拍拖,伍媚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毕竟在她看来,面对欲望,最好的也是唯一可以打败它的方式就是臣服于它。当然,阮沅作为一只没有恋爱经验的“青瓜”,她这个闺蜜还是很贴心地给出了一些忠告。

所以除夕的夜晚,阮沅听从白天伍媚对自己的劝诫——女人的世界里,除了爱的男人,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尽管从内心深处来讲,她其实一整天都在期盼和等待着秦亦峥的电话,但是阮沅还是忍住了,她强迫自己看完了新年后的第一期《郎色》杂志四个版面的内容,写了卷首语。只有工作,才能勉强把那个男人从她的头脑里挤出去。

如此一忙,便忙到了阿提着饺子皮儿和馅儿敲响了她的门。阿包的饺子可谓一绝,连阮咸都赞不绝口。阮沅索性也叫上了伍媚,三个女人在阮沅的公寓里一起包饺子。

奈何阮沅和伍媚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向来好脾气的阿也忍不住婉言拒绝两位大小姐“帮倒忙”,两人这才作罢。

客厅电视里蔺川城市频道正在播放民生新闻。每晚的六点半到六点三刻民生新闻里有一档“接地气”的栏目,叫“太阳底下有新事”,连主播都不像寻常电视节目里动辄出现的剑眉星目的男子或者端庄秀美的女子,而是个穿唐装的胖子,艺名小柯,是插科打诨的一把好手。

“太阳底下无新事,今天我们却要来说太阳底下发生的一件新事。上午,在我市金桂苑小区里发生了一起汽车刮擦事故,一辆桑塔纳2000倒车时不慎撞上了一辆宾利慕尚,两辆车的价位就不用我多说了,估计把桑塔纳卖了还不够买人家一个轮子。在对方车主不在场的情况下,大家扪心自问,自己会怎么做?如果是我,唉,倘若我不是公众人物,肯定一脚油门跑路啊,这些个豪车哪里惹得起唷。可是我们的肇事司机在对方车主不在场的情况下,没有逃避,而是想方设法找到了车主,主动要求赔偿……”

视频里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可是车牌并没有处理,阮沅一眼就认出了秦亦峥的车牌号。

竟然是他的车。阮沅有点想笑。可是转念又觉得不对。金桂苑小区?印象中似乎并不是蔺川的什么高端楼盘。他的车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可是随着视频里有个穿白色大衣的女人一闪而过,阮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桃心脸的轮廓,不是谢静姝又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阮沅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一整天都不联系自己了。

呵,原来是去岳丈家尽孝去了。

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而沉重,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屏幕。胖主播还在中气十足地鼓吹“要弘扬社会正能量,建设和谐美丽新蔺川”,可是阮沅却听不见了。

昨天两个人才确定了关系。可是第二天,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女朋友却被晾了一天。他一天没有联系自己,原来是去老丈人家去了。他在谢家会做什么呢?彩衣娱亲?阖家团圆?可笑自己还献宝一样恨不得昭告天下。

伍媚也认出了秦亦峥的座驾。聪明如她,登时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阮沅,懒洋洋地开了口:“喂,别这副样子成不成。男人就是这个德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虽然没有告诉你,至少也没有骗你吧。”

阮沅自嘲地一笑:“他没有告诉我,对我而言,和骗了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伍媚沉默了,若是旁人,她大概还能讲一卡车的话来劝解,可是她太了解阮沅的心结,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解便有些开不了口。

正在包饺子的阿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凝滞的气息,她有些局促不安地伸头看了看阮沅,小声道:“饺子差不多包好了。”

“我来帮你下饺子。”伍媚轻叹一声,从沙发上起了身。

三个人异常沉默地吃完了饺子。荠菜虾仁肉馅的饺子分明美味可口,可是阮沅的表情却好像吃的是塑料,或者木头。

阿嚼着饺子,脑子里却想着早上阮咸发给她的消息,阮咸要求她晚上一定要想方设法让阮沅收看六点半的新闻。对于阮咸,阿一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敬是爱是畏是惧。她只知道,对于阮咸的所有要求,她早已经习惯了无条件服从,不问因由是非,不管黑白对错。可是此刻,阿看着失魂落魄的阮沅,第一次忍不住反思,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看着阮沅的模样,阿和伍媚收拾完了碗筷,只好告辞。

出了门,伍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秦亦峥打个电话。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她本不是多事的人,可是看着阮沅那副样子,唉,就当日行一善吧。

秦亦峥很快接通了电话,“喂——”

“秦亦峥,我是伍媚。”伍媚可没兴趣兜圈子,直奔主题道,“你今天是不是去谢家吃饭了?”

片刻的静默后,才传来秦亦峥的声音:“你和阮沅在一块儿?”

看来也知道理亏,伍媚嗤笑一声:“我说大哥,人家偷吃好歹记得擦嘴,你倒好,直接捅到电视上了——”

“是撞车的事?上了新闻?”

“你反应倒是快——”

还没说完,秦亦峥匆匆说了一句“谢了”就挂了电话。中午就觉得蹊跷,原来后手在这里。一脚油门,秦亦峥加速朝阮沅的公寓驶去。

阮沅已经开了一瓶krug香槟,她很想打电话,像泼妇一样大声质问秦亦峥:你在哪里?你今天都干什么去了?可是她不能,她受的教育是,去哪儿,和谁见面是他的权利,即便她是他的妻子,她也没有这样的权利,何况她不过才是他一天的女友;她也不敢,现在他好歹没有骗她,倘若她问了,他却骗了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能选择做他一天的女友。

仰头喝下一大口香槟,阮沅觉得悲哀极了,本该是喜庆欢乐时分畅饮的东西,她却只能一个人软弱地痛饮。

有门铃声传来,可是阮沅却依旧躺在沙发上,根本不想动弹。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喝醉了,然后第二天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没有去谢家,或者再干脆一点,她和秦亦峥也没有在一起。哪样比较好,阮沅也不知道。

“阮沅,开门。”重重地拍门声响起。

是他。阮沅按了按太阳穴,终于还是跌跌撞撞地起了身,开了门。

“你来做什么?拜早年吗?”

秦亦峥已经闻到了阮沅身上的酒气,他本想说她两句,可触到她冷意凛然的眼睛,默默咽了回去,“我来看看你。”

阮沅抵在门框上,不让他进来:“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秦亦峥头疼起来,他和谢静蕙在一起的日子里,似乎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她永远都是和美柔顺,秦亦峥完全没有应付生气的女人的经验和能耐。

“你听我解释。去谢家吃饭是之前就答应的,在我们俩在一起之前。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至于会上新闻,我真的没有想到,刮擦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蹊跷——”

“蹊跷?你的意思是这是有人在陷害你秦亦峥,你是不是有迫害妄想症?” 阮沅冷哼,“所以,要不是被曝光出来,我又不小心看到了,你会一直瞒着我?把我像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

秦亦峥想苦笑,南嘉鱼说的一点不错,男人永远不能被女人逮着一点错处,因为她们擅长曲解和发散。

“我只是怕你不高兴。”

“你知道我不高兴你还去?”

秦亦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乎阮沅,肯定不可能是故意要去的,所以不能说是,可是他去了谢家吃饭已经是既定事实,也否认不了,而且因着那一层关系,他不会主动去谢家,可是日后若是谢家人需要帮助,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是不是应当和阮沅讲清楚。对话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秦亦峥的沉默显然在阮沅那儿被解读成了“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谢家人比较重要,所以我去了。”委屈的情绪一下子让阮沅红了眼眶。

她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泽,金棕色的眼珠子本就生得大,此刻浸了泪,愈发显得又大又圆,仿佛是陷入绝境的幼兽,秦亦峥似乎听见了从她眼底发出的哀鸣,他觉得心脏在这哀鸣中撕裂。他伸出手,笨拙地想给她擦眼泪。

阮沅却避开他的手。秦亦峥第一次觉得彻头彻尾的窘迫,手足无措,只能徒劳地说道:“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阮沅觉得自己快要被理智和情感给撕碎了。理智说,其实这算什么事呢?不过是吃了一顿饭,谢静蕙是他的历史,没有谁能完全撇去自己的过去。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重情重义,若是他薄情寡义,她也不会爱上他。谢静蕙是死了,可人情并不比纸薄,让他和谢家断了干净,显然不可能。

可是感情从来不是理智能完全控制的。她必须小心的避开那个名字,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吻来提到那个名字,她自觉自己样样都不输给那个女人,比她美,比她聪明,比她能干,可是唯独比她遇见他晚,这么一个唯一毁了一切,她比谁都憎恶那个女人,她想讥诮地称呼她,可是这样有失她自己的修养风度,更何况她压根没有做错什么。她想心平气和水波不兴地称呼她,可是她又做不到。“谢静蕙”这三个字成了盘亘在阮沅心底的一根刺,她只要一想到她现在所获得的都是她剩下的,都是二手货,她就觉得要发疯。

更糟糕的是,谢静蕙居然已经死了,她死了,她没有机会去证明她阮沅是比谢静蕙更适合他的女人,死人不会变老,不会变坏,死人永垂不朽,如果她没死的话也许更糟,阮沅自嘲地想,她连这些二手的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