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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半张蛟皮

楚辞已经不是曾经的稚嫩的少年,身子颀长,比我高过一头,遇事就毛毛躁躁的性子也平淡了下去。尽管听我这么说,黑沉的眼睛也只是顿了一瞬,随之笑开:“是啊,师傅怎么会说错话?”

那个长年累月高坐透明宫殿里,什么鬼神都不见的男人自然是高傲的,师傅从开始就是我的师傅啊。

当年我性子顽劣跌进阴间,将本来平静的地方搅得天翻地覆,还是师傅来收了我。但是他太清高孤傲,性子太冷冽,我不敢违逆他,甚至喜欢过他。

清冷,淡薄,这样的人可以许以生生世世,可是他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想到这里,我笑得更加淡漠:“师傅想要的,我自然会带去。”

风吹开楚辞额前的黑发,他自嘲地勾起嘴角,随我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走了很久,身形迟钝,不说话,也不看我。我偷偷地看他,侧脸削瘦,肤白胜雪,少年已经不是雄雌莫辨。尽管他的相貌很好看,但一看就不是个软弱可欺的男人。

师傅收了这个么个徒弟的心思……

我心头微悸,现在的情势下容不得这么些长情。赵辰良许我白头偕老,欧阳煦害我千年不得超生,两人之间还有根深蒂固的矛盾,我们三人之间关系更尴尬。

天蒙蒙亮的时候,楚辞要走了,我立即拉住他,掐了一块胸口的碎骨下来,瞬间化作枯骨,一截骨头很短很纤细,看得楚辞有些愣住。

抿着唇,他手下骨头,飞快掐了个手结,在巨大红莲般的火中消失。

大抵是走上了黄泉路,去回禀师傅,我想。

我的法力不过恢复两成,比起欧阳煦还差得太远,不会想不开去送死,更别说他压根不肯见我。他不愿意,我就找不到他,何况众鬼现在该有多恨我,我是清楚的。

永生的机会难得,人、鬼、神,没有不向往的。但这可能性,是我早已被我砍断。

天边翻起鱼肚白,我捏捏酸疼的肩膀和胳膊,慢慢往回走。

烟雾缥缈,冷风阴森,清晨的露水湿重,七层高的楼宇已走了所有蛇女,在微光照耀下闪烁着深沉幽暗的光。七头的黄金蟒和九尾的狵盘桓在雕梁上,黑漆漆的悬梁像极了棺材,三位长老正斜靠着廊柱眺望院子外的山崖。

瞧我走近了,阿兰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阿竹立即推了她一把,然后朝我勉强挤出个笑:“主上。”

大长老沉着脸瞥了她们一眼,才拨弄好了头发,朝我端庄颔首,道:“主上,吃早饭吗?”

零零三刚从楼梯上走下来,恢复人身的她,脸上还有森白的蛇鳞,尖锐的獠牙青紫,她看见我,飞速靠近,我扶住根本站不稳的她,回头朝大长老摆了摆手。

对我来说,吃与不吃,都没有影响。

辟谷,这是我曾经的追求,只是时间太久,快要忘记了。

阳间是张温床,我险些,就在上面安乐地死了。

零零三瞅我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提会议上的内容了,直接拉我回院子喝酒。这个时节最好的就是樱花落下泡成的美酒,其中还有蛇女们供奉的蛇尾,最补身。

一大坛一大坛的美酒摆满了整个院子,零零三看了我一眼耸耸肩:“日子太苦,总要找点乐子不是?”语气像极了可可,我脱口而出:“好像老鸨啊零零三。”

她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喝不喝?”

我直接拎了一坛就仰面倒进喉咙,火辣辣的蹿进去,氤氲的酒气熏了我的眼,我想起从前和师傅高坐黄泉之上眺望整个阴间的时候,也就是在那会儿我发现他的视线从来都在别人的身上。

可惜,那是个人,会生老病死,要轮回受苦。

我很自私,也很高兴,无数次亲手夺过孟婆手中的汤给他灌了下去,将他推过奈何桥去转世投胎。

美人师傅对我越发冷淡,但他没有挑破我的错处,反而放任我在阴间为非作歹,也是在那会儿认识了欧阳煦。他孤身一人,不属于任何家族,也很得我好友的心。

桃夭是我在阴间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对万事不伤心,只是看中了这么个男人,可最后却眼睁睁看见我生不如死,直到被挫骨扬灰,这让原本活泼的她变得残忍而怨念深重。

和零零三喝得已经微醉,我拍拍她,不料她猛地瘫倒,酒坛摔在我脚边,却不疼。

回屋睡了会儿,我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是我们这类存在最重要的东西。心脏,等同于生命。只要心脏不破损,我们就不会真的死去,总有复活的机会。

欧阳煦竟然将它还给我,还帮我封印在我的身体里,就算是他都抠不出去。

隔天一早,小七就告诉我,她已经约见了赵辰良。今晚我们就会在市中心的那家咖啡馆碰面,到时候,苍穹也会跟过来。这个苍白的少女并不放心,她大概还不了解我,我垂下眼睛,摆摆手,小七就扶着零零三离开了我的视线。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自己掐了飞速手结,墨斗线铺张开很快成了红色的结界,我在樱花香甜的院子里站到结界中央,默念了咖啡馆的名字。

再次睁眼,已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踮脚看去,咖啡馆距离这里还有一些距离。

法力不够就是个*烦,我挤进人群游离到咖啡馆前,这里很安静,周围四五米内一个路人都没有。赵辰良西装笔挺,白色衬衫衬得脸色更苍白,他朝我挥挥手,猛地咳嗽起来,忍得脸色通红。

是很病态的红,看他削瘦了不少,我按捺住心头的酸涩,眯起眼笑了笑:“东西带来了吗?”

“你别太过分!”苍穹缓缓走出,俏丽的脸上是汹涌的怒火,她的声音近乎冷凝:“蛟皮是我们赵家该得的,何况你要毁掉的阴木棺材都毁了,赵辰良甚至帮你照应公司,你还要怎样?”

我似笑非笑,不看她。

和赵辰良在咖啡馆里坐定,两人位上并没有苍穹坐的地方,我垂下眸子轻笑,赵辰良立即看出了我的心思道:“苍穹先回去歇着吧,时间也不早了,你白天不能在赵家以外的地方久留,我希望你能牢记。”

赵辰良说的很平和,苍穹气得浑身乱颤,却终究碍于面子没多说一个字,哼了一声,跺脚随管家离开。

咖啡馆里,也就剩下我和对面的他。

茶香袅袅,熏得我想睡觉,于是更加不耐烦地伸手:“蛟皮!”

他的笑在嘴角僵住,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这才慢慢从袖口拿出几近透明的皮,郑重地放在我的掌心上,刚要说话,被我打断:“我想要的我给不起,不过我能给你赵家长生的秘诀。”

见他呛住了,我冷笑:“没有这个条件,你也不会把东西给我。”

瞧他瞪大了眼,我径直出门去,在赵辰良的呼唤声里挤进看不到尽头的人群,一路奔人潮最拥挤的巷子里去喝豆汁。苦涩,很快在嘴里化作香甜,我眯起眼睛享受。

边上的老人家笑着给我又倒了一杯:“很少有人爱喝这东西喽。”

我沉默接过豆汁,一路摸索到父母住的房子外。

点蜡,插香,烧纸,放下豆汁。

虽说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我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他们。再度看了眼被灰尘落满的屋子,我扯下几根黑发做墨斗线来掐手结,叫了声回去。

风瑟瑟划过,睁眼,我已经站在院子里。樱花落了一地,树枝丫光秃秃的,我摸了一把后,掀开一坛酒就喝,心中惦记着另外一半蛟皮……在欧阳煦手里啊。

找到他,就是一个难题。

正烦心,急促的拐杖声钻进院子,一个略佝偻的身影闪了过来,是面色凝重的大长老。

和我差不多大年纪,却是悲伤到死了人的丧气脸色,我叹气,敲敲桌子,点点下巴示意她有话就说,说完赶紧走!

她掏出信件仍在桌上,脸色很是精彩:“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事!”说着,她坐下拿过一坛酒就喝,豪放大气,很快一坛子就见底了,我也看完了信。

“不过是angle要求见面交涉。”我掩眉,我当年到处浪荡,到处得罪人,最后不好活得好端端的,比谁都要滋润,谁听见我的名字不抖三抖。

就是现在渐渐从老一辈人严重淡化,在新人眼里更是不值一提,那也不影响我潇洒走一回。

大长老到底是直性子,在我面前更是丝毫不遮掩:“根本是别有用心。”

自己能力不够的时候,别人不趁机踩上一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过无论他们神神鬼鬼地搞出什么动静,都不够看的,还不如我的美人师傅来得厉害。

我想到这里更加不在意,拖着大长老陪我喝酒。

喝得正酣畅,她突然冒了句:“不知道还能喝多久。”摸了摸树干,又摸了摸酒坛子,她道:“青城是你一魄的事我早就知晓,可是蛇女一族要稳定,就不能那么早揭露。”她的语气竟然带了一丝沉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