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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扶危局斩凶除顽 平魔患命丧黄泉

永昌元年十月十一日夜,建康城中骠骑航内,妙徽在一临时居所召集谢驰、刘度、蕣华、张和共议除魔对策。妙徽对众人道:“如今魔灵出世,魔徒必定奔聚而来。现下只有尽快将魔魁诛灭,封印邪灵方可令魔乱平息。”

谢驰道:“师娘,眼前我们这点人力,要诛灭魔魁已然困难,那封印之法又去哪里找寻。”

“诛灭魔魁可用天香雷阵,封印之法张和便识。”

妙徽说出此话,众人皆是大惊。妙徽也不理他们,径自对张和道:“和儿,你将封印之法讲与大家听。”

张和起身对大家道:“若要封印魔灵,须集同心夫妇身上鲜血汇为血潭,再以百草之汤将其稳固,令鲜血不腐不散。如此被天香雷阵逼出的魔灵便可封印其中。”

众人听了全都呆在那里,只是不说话。蕣华突然扑到妙徽脚边,抱着妙徽道:“师娘,再等等,再等等,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妙徽将她扶起,面色严肃地说:“如今只须牺牲二人,即可保千万人平安,这个法子便是最好。莫说现下无兵无将,便是能够集结千军万马、英雄豪杰,最多只能毁灭魔魁肉身,而死难者必多。昨夜那些死伤的兵士,在我看来,同张和、兰君并无分别。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也是性灵肉身。难道你看到他们死难,便胜似张和、兰君么?”

蕣华被妙徽说得哑口无言。旁边刘度听了对蕣华道:“蕣华,顾夫人深明大义,若能解救万民,这个法子却为最佳。”

妙徽又对张和道:“和儿,你分派任务吧。”

张和刚才被蕣华闹得有些分神,此时听妙徽说,赶紧正了正色,对谢驰道:“二哥,我这里列了百种药材名称及所需分量,我那医馆现有八十四味,余下十六味烦你差人采买,务必品正量足。”

谢驰点点头,接过药方。张和又道:“现下还需百种花卉,烦劳二哥、三哥、三姐寻找,不论采买、挖掘,不论是否开花,只要鲜活即可。”

三人尽皆点头称是。妙徽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明日尽量于晚饭前将所需药材、花卉全部置办齐全,行事必须隐秘,不可声张。

众人领命,回到各自在营房的临时住所。刘度与蕣华进到房中,蕣华关上门,突然走到刘度面前问:“老爷,你愿与我一同赴死么?”

刘度被她贸然询问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夫人,我已想到布设天香雷阵需要诱饵,你我届时定要冲在前面,若遇不测,也是为国捐躯。”

蕣华摇摇头道:“老爷,我说的死法儿却不是这种。”

刘度奇道:“那又怎样?”

“天香雷阵一成,内中一切生物、静物尽皆灰飞烟灭。届时兰君、张和必定死于非命。怀晋已然三岁,见过父母容貌,那婴儿却刚刚出生……”

刘度听到这里打断蕣华道:“夫人,我已知你心意。我愿同你去赴天香雷阵。你我也算老夫老妻,张和、兰君成婚只有一年,那婴儿也刚出世。若我们能代他二人,也算积德行善。况且为民殒命,成就大义,向来为我刘氏家训。能与夫人同生共死,我刘度此生无憾。”

蕣华听他此说,过去靠在他身上流着泪道:“老爷,蕣华此生与老爷匹配鸾俦,永世无憾。”

不多时,二人又转回妙徽房中。妙徽见二人回转,蕣华面上略有泪痕,已猜到一二。刘度刚叫了声“顾夫人”,便被她打住道:“我已知你二人来意,你们回去吧。”

蕣华跪在妙徽面前哭道:“师娘,张和、兰君刚刚成婚一年,那婴儿又还幼小。求你命他二人将天香雷阵、血封之法传我夫妇。”

刘度也跟着跪下道:“顾夫人,请你成全我二人。”

妙徽将二人扶起道:“蕣华,你与兰君俱是我的女儿,让哪个赴难,我都舍不得。只是这天香引须以少女之身为宿主,现下你已不能承受。且天香引一经宿入,再要取出,宿主一时三刻便要毙命。如此,即便让张和将血封之法传授你们,也只救得张和,救不了兰君。与其徒然多死一人,不如只牺牲他们夫妇。这一切都是上天命定,你师傅早在冲冥岛上已然算知。他虽不知练血死士为何人,也知须由兰君完成天香雷阵,故此将天香引传授于她。现下便是我想代他二人赴难也不能够。你们的心意我代他们领受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二人听说如此,尽皆伤痛,但也无法。妙徽又说明日还要准备布阵,快快回去休息,不可误事。二人只得回转房中。

翌日,张和回医馆取药,谢驰找了一些兵丁去城内各大医馆、药铺采买余下十六味药材,又找了几名亲随,分成三拨,由他、刘氏夫妇各领一队,在城中、山边、湖畔采买、挖掘香花。

张和回到医馆,第一件不是取药,而是去书房找到记载血封之法的甲骨集成《玄问》,将《血咒》一块取出,放在火中焚毁。转头要去抓药,还不放心,又将全部甲骨拿出,一并焚毁。这才称兑了药材,回到营房。他见众人未归,便继续去军中教授医士驱除魔毒方法。到了中午,采买药材的军士回来,张和便将所有药材拿去灶间熬煮。直熬到天大黑了,方才用个盖罐将汤药装好。

妙徽看他还要去军营,怕他体亏,命他吃饭休息。这边兰君不顾妙徽阻拦,已然看望了卧病的伯彦。她见伯彦除了眼睛可以睁开,其余便如死人一般,也是悲痛不已。张和见她心情悲伤,只得好言相劝,骗她说伯彦过个三五日就可痊愈,心里却想:这谎话永世都不会被戳穿了。兰君听说如此,心情方才好转。两人吃过饭,兰君正在哺乳婴儿,去寻香花的人也都陆续回来。三队将收集香花汇合,除去重复品种,刚好一百。众人将香花根部用泥土封好,放入四个竹筐中。妙徽让众人全都吃些晚饭,休息一下,静待子时。她今早已去伯彦房中向王娇要了太虚根。王娇知道伯彦一直将一把树根带在身上,听妙徽讲这把树根可以斩杀魔魁,赶紧去伯彦替换的衣衫里找到,拿给妙徽。还问妙徽什么时候出发对付魔魁,她也要参加。她此时已将魔魁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妙徽却不想让她参加。一来怕她出事没人照顾伯彦、袁循,二来她觉王娇既非冲冥玄门中人,也不像刘度、张和那样的义士,只是因为伯彦的原因才去剿魔,不想让她知道太虚境的秘密。但王娇此时情绪极不稳定,死活要与众人同去,妙徽没有办法,只得让她先照顾伯彦,等安排好了一切再汇合众人。

是夜亥时将尽,妙徽来到兰君房中,叫她与张和带众人去太虚谷布阵,她来照管婴儿。张和、兰君领命,协同谢驰、刘度夫妇来到营房一处僻静的所在。谢驰命跟来的几名亲随去外围把手。蕣华在地上挖了个小坑,从怀中取出一把树根,种在其中,又用土埋好。不一会儿,从树根处长出一株白榆,躯干上结有一块树疤。蕣华运气于掌,照着树疤推去,同时口中念出:“凡尘破,太虚出。”树疤的裂缝瞬间长大,露出里面雾气氤氲的太虚境。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这世外迷境,俱都有些惊讶,但也不敢耽搁。于是,谢驰背着药罐,其余四人各背一只竹筐,踏入太虚境,按照从前道真所述,穿过浮云屏,来到太虚峰下。谢驰从怀中掏出江豆抛在山脚,江豆霎时长出两条豆蔓,结成云梯。众人由谢驰打头,登上云梯,不多时便被豆蔓送到峰顶。在峰顶站定,蕣华祭起乾坤门,贝壳在空中打开,同时撒下一片光斑,光斑化出一个洞口。众人穿过山洞来到一处圆形谷地。

但见山谷四周高,中央低,尤其中心处形成一个小坑。众人走到坑边,张和取下谢驰所背药罐,将内中汤药尽数倒入坑中,又随同众人将所背竹筐中的香花种在距离药坑一里之距的圆圈边。全都种植完毕,兰君以手触碰每株香花,经她触碰后,但凡尚未开放的,瞬间抽蕾开花,但凡已然凋谢的,花朵便奇迹般恢复生机,而正在开放的则变得更加娇艳。全都布置好了,众人又背着药罐、竹筐,沿来时道路出了太虚境。蕣华以掌推向裂缝,口中念出:“太虚止,凡尘覆。”裂缝渐渐闭合为树疤,待树疤完全恢复原样,榆树又渐渐缩小,直到缩入土中。蕣华将其掘起,交给兰君。五人回到兰君房中,向妙徽复命。妙徽听说雷阵、药潭都已布置完毕,便让她们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务必一举歼敌。

翌日早起,张和又要去营房救治伤兵,却被妙徽拦下道:“和儿,你今日便存些私心吧,多陪陪兰君母女。”

张和、兰君听了都是心中酸楚,张和一个上午便都留在兰君房中。自打女儿出生,他不是救治伤兵,就是布置阵法,根本没时间看护兰君母女。这日,他伺候兰君饮食,哄婴儿入睡,只觉如此天伦真胜过去做神仙。有片刻,他突然想带着兰君母女逃走,逃到没有魔乱、没有战火的地方。但转念又想,天下四分五裂,去哪里找那没有战火的所在。而魔魁不除,魔乱也会延及九州。如此便又坚定了信念。兰君这一日为婴儿哺乳很多次,想到今晚便要永诀,恨不得将身上的乳汁、鲜血全都喂给婴儿。吃过午饭,张和揽着她靠在床上,兰君靠在张和怀中为婴儿哺乳。两人看着婴儿吸吮乳汁,看着这个新的生命如此可爱,竟都有些恍惚,只觉这里不是军营,而是张和的医馆,又或冲冥岛的木屋。

上午,谢驰禀报王茂已有除魔方法,只须百余骑。王茂心想这个猛张飞也不知又想到什么方法,但若只需百人,且由他去折腾。便与他下令调兵除魔。谢驰得到王茂命令,先回了趟乌衣巷的宅邸,对焦氏说今晚要与魔徒大战,万一回不来让她带着芷容去投奔父亲。焦氏本已卧病,听他此说,愈发不济,在那里哭哭啼啼道:“老爷若有个好歹,我们娘俩将来怎么过。”

谢驰被她哭得烦躁,瞪着眼道:“哭什么哭,我这是去赴国难,大丈夫为国捐躯理所应当。”

焦氏见他发作,不敢大哭,只是掩面啜泣。谢驰看了也有些难过,便过去好言安慰道:“我此番前去,未必就死,万一不死,好好回来,你现在哭这些岂不白费。”说着叹了口气道:“我倒还有生还希望,他二人却必死无疑。”

焦氏惊问:“你说谁二人必死?”

谢驰赶紧道:“妇人家,不要管那么多。好好调养身子,照顾好芷容。”说着便离开宅邸,回转军营。

早上,刘度与蕣华也回到长干里,叮嘱陈伯,若二人过两日不回来,便带着怀晋去张和医馆找妙徽。陈伯听得稀里糊涂,只道:“老爷夫人若是出远门,先打点些行李才好。”

刘度夫妇也不与他多说,只是又叮嘱了一次。陈伯点头答应。二人见怀晋在院中玩耍,过去同他玩儿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蕣华走出几步又回头将怀晋搂入怀中。刘度站在那里看着她,心中也是酸楚,但还是硬生生将她拉走。

王茂答应谢驰派他除魔后,便到宫中处理太子登基事宜。快中午才回家,听家人来报,说小姐也要随谢驰同行,吓得他大惊失色,赶紧命人备车,赶到军营去劝王娇。王娇只是不听。王茂道:“娇儿,你是我宰相家的千金,平乱除魔的事有那些武人去做就可以了,你何必舍身犯险。”

“爹,魔魁将伯彦打成重伤,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地躺在那里,不说、不动,恐怕一辈子都要这样。我与魔魁不共戴天,必杀之而后快。”

王茂叹了口气道:“女儿呀,莫说伯彦未死,便是他死了,为父再与你寻过一个女婿。以咱家的声望、地位,你想找什么样的丈夫不行。何必为他拼命。”

“不,我谁也不要,只要伯彦。伯彦活不成,我也不活了。爹,你不要劝我了。我意已定,恕女儿不孝。”

王茂见劝说不成,只得派了几名侍卫过来,命他们保护小姐。但因谢驰不愿带太多人,侍卫最后又都留在营房。

未时刚过,妙徽来到兰君房中,见到三人靠在一起,婴儿正在熟睡,便将她轻轻从兰君手中接过,对二人道:“你们去吧,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张和、兰君赶紧起身,不舍地将婴儿看了又看,又跪在地上朝妙徽顿首礼拜道:“娘,您多保重。”言罢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此时,谢驰、刘度夫妇和王娇已牵马等在门外。众人俱都上马,奔到南城谢驰部众戍卫所在。谢驰命副将将那四五百兵士召集到城下,对大家喊道:“弟兄们,我已有了歼灭魔徒的办法,现下需要一百死士同我前往,有谁不怕死地站到左边来。”

四五百兵士听他此言,俱都默不作声。片刻,一人站到了左边,一会儿又有两人站了过去,渐渐大部分人都站了过去,右边只剩下几名老弱。谢驰见人数众多,便喊道:“家中有七十以上父母和十岁以下幼童的站出来。”

众人不明他什么意思,一些人站了出来,谢驰道:“都站到右边去。”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人站了过去,有些人仍在原地不肯走。谢驰怒目圆睁喝道:“你们敢违抗军令不成!”

那些兵士见他发飙,只得站到了右边。此时左侧人群大概还有二百多人。谢驰从他们中挑了一百名精壮者,对这些人说,要写家书、要留口信的快些找笔墨先生。此时,他军中的文吏已准备好纸笔,被选中的兵士都去留了家书,唯独一名兵士一动不动。谢驰走到他面前问:“小子,你怎么不去?”

那兵士约莫十**岁,生得膀大腰圆,望着谢驰回道:“谢将军,我父母都在战乱中死了,唯一的妹妹寄养在城外叔父家。前些日,他们都被魔徒杀害了。”说着,不觉流下眼泪。

谢驰听了,也是一阵心酸,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今日我便带你去报灭门之仇。”

那兵士挺了挺身道:“愿随将军斩杀魔众,报家仇,卫帝都。”

谢驰点了点头道:“好,好样的。”

此时,众兵士皆已留了家书。谢驰便命众人上马,同刘度夫妇、张和夫妇、王娇一同出城往青龙山行进。

此时,太阳已然落山,万物朦胧,谢驰一行一百零六骑举着火把奔行于建康南郊。一路见到被害百姓及此前死难兵丁的尸身漫山遍野,凄惨无比。行到一半,距大前日伯彦受伤处约有一里,兰君与张和便不再随众人前行,而是留在原地。谢驰、刘度夫妇不忍回头看他二人,皆打马飞奔向前。一行人来到入山口。谢驰让众兵丁大喊大叫:“魔徒快些出来受死。”众人且喊且行。如此,到了亥时,果然有两名魔徒出来探看,刘度眼明手快,催马上去,两剑刺穿魔徒心口。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魔徒出来与众人打斗,随后魔魁也出来了。众人见魔魁出来,便且战且退,且退且战,直退到张和与兰君下马的地方。

此时正值子时三刻,众人见路边一株白榆身前露出一块氤氲朦胧的天地,谢驰赶紧带着众人下马跳入其中,一边逃,一边喊:“快去保护张和夫妇,莫让魔魁得到他们身上的宝物。”

众人一边喊,一边往里逃。魔魁本为贪念所驱,如今听到“宝物”二字,便如苍蝇闻到鲜血一般,亟不可待地随众人追入太虚境内。那些跟随的魔徒见首领进去,也都纷纷追入。此时,谢驰所带的百名兵士已然死了九十八个。唯有两名还紧跟着他们大喊大叫。谢驰带着诸人冲过浮云屏,上到摩云梯,一路向上攀爬。魔魁看众人爬得飞快,便扔了双锤,以手攀藤,在后面追赶。渐渐快要追上,看到眼前两名士兵,扬手抡去,那两人一个被打中腰眼,一个被打中右腿,刹那便跌下太虚峰,坠落山脚,摔得头破血流,气绝身亡。

前面四人听到身后惨叫俱不敢回头,只是拼命爬上峰顶,看到乾坤门已然开放,鱼贯奔入。来到太虚谷,谢驰与刘度一左一右,举剑守在乾坤门左右,待魔魁追入,猛地向它砍去。魔魁被砍中双肩,皮开肉绽,但筋骨却未损伤。二人还要举剑再砍,魔魁已发出双掌,左右推去,将二人打翻在地。二人虽身披软甲,又已运功护体,但仍被打得力道尽失,无法起身。蕣华看到,也跑过来,举剑砍向魔魁,还一边向王娇大喊道:“快去保护张和夫妇,莫让魔魁得到他们身上的宝物。”魔魁见她剑起,侧身闪过,一把抓住她手腕,连人带剑抛了出去。蕣华在飞出之际,见王娇还要上去,赶紧一把将她拽住,摔到一边。

魔魁将众人打翻在地,也不再理睬,径直向谷地中心奔去。此时,只见山谷中心的水洼处坐着夫妇二人,男的右手握着女的左手,二人十指相扣,垂在身前,双目微闭,面色惨白。魔魁想这二人必定是刚才那些人所说的身上藏有宝物的张和夫妇。于是加快脚步奔了过去。魔众也都随着魔魁往张和、兰君所在奔去。

正当魔魁快要到达张和夫妇身边时,兰君突然伸出右手,猛地朝自己心口用力一击,身体随之一震,就在这一瞬,她应手从身上托出一朵牡丹。二人同时将握着的双手抬起,只见那手腕上正流着鲜血,兰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牡丹放在手腕之下,让鲜血滴进花蕊。

魔魁看到如此异动,心中大惊,不知这是什么法宝,也不知二人为何如此,想来定然与己不利,于是,猛地窜过去,要夺兰君手中的牡丹。就在此时,山谷中环绕的一圈香花每株都向空中射出一道强光,百道光束汇聚在中心上空,而牡丹则飞到半空,从其中射出一道道强光,将扑过来的魔魁击倒,随着魔魁倒地,从他身上滚出一颗闪光的黑色圆形物体,约有鸡蛋大小,一直滚到兰君夫妇所坐坑中。此时,兰君夫妇也被牡丹射出的强光击倒坑中。那些魔徒见陡生异变,魁首倒地,俱都大惊。正不知如何是好,但见牡丹花中射出的光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将魔徒一个个击倒。有些魔徒逃向外围,但一碰到鲜花射出光束围成的光笼,也都倒地。

刘度夫妇、谢驰、王娇倒在谷边,看得目瞪口呆。这时,牡丹中射出的光束越来越密,越来越强,突然,一声巨响过后,一团巨大的光亮由中心爆发到整个光笼。倒在地上的四人只觉眼前一片强光,便都昏了过去。

待他们醒来,谷中已恢复了平静,地上的香花依旧鲜艳美丽,好像从来没有光束从中射出过。花圈中既没有魔徒,也没有张和夫妇,只有一潭血水在那里微微荡漾,潭边盛放着一朵无根无茎的牡丹。四人中三人重伤,无法行走,便由王娇辅助,匍匐着来到潭边,只见潭水渐趋平静,最后凝固成血红的一片,直至一动不动。蕣华扑在潭边大哭,余下三人也都垂泪。过了好一会儿,刘度劝道:“他二人已然杀身成仁,理应为他们高兴才是。”蕣华这才渐渐止住眼泪,拾起潭边的牡丹揣入怀中。

三人受伤无法行走,便坐在潭边运功逼毒。但魔魁之毒又较普通魔毒厉害百倍,一时难以驱除,三人运功亦不如以往顺畅。王娇见状也过来帮他们驱毒,但只能将魔毒控制不再蔓延。四人彼此搀扶着离开太虚谷,蕣华收起乾坤门。众人去到豆蔓云梯,但都无力爬行,只抓着豆蔓,跟随它下落,来到山脚。谢驰收起江豆,看到山脚两名兵士的尸体,便与刘度挣扎着将二人背起。谢驰见其中一人便是那名未留家书的士兵,喃喃语道:“兄弟,我师妹、妹丈已为你报仇了,你可以瞑目了。”

四人背着两尸蹒跚走出太虚境,谢驰、刘度将两名士兵的尸身靠山脚放下。由于刘度夫妇和谢驰都已受伤,无法发力,蕣华只能教王娇收起太虚根的方法。王娇依她所说收起太虚根,又去旁边找了三匹还未走散的马匹。刘度夫妇合乘一骑,谢驰、王娇各乘一骑,四人三骑往城内奔去。来到南篱门,谢驰运力朝城上喊。副将已得他命令在此等候,见将军回来,赶紧打开大门放他们进来,发现三人受伤,便要扶他们下马。谢驰道:“你命兵士在此守卫,不得松懈。”又命副将连夜报知王宰辅,已然诛除魔魁和许多魔众,请宰辅明日发兵去青龙山剿灭余下魔徒,并将死难将士、民众的尸身妥善安葬。副将得令,赶紧上马,前去奏报。

谢驰四人也不下马,一径奔回营房,召军中医士过来医治。那些医士虽得张和指点,但辩证之学仍未贯通,但此时也无其他办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为三人施治。为刘度、蕣华诊治的医士把脉、观相约莫半刻,俱都开方施针。为谢驰施治的医士却左把脉,右观相,怎么也无法诊断。谢驰看他行止,甚为着急,不禁喝问:“到底怎样?”

医士见他眼大如牛,吓得颤巍巍地回道:“谢将军,我把脉便觉应该驱嗔扶智,看你伤势,又觉应该驱嗔扶仁,但看你舌相、面相又觉应该驱嗔扶孝。”

谢驰听了大为恼火,将另外两名医士也叫来为他诊治。那两人诊察了一会儿,一个说应该驱嗔扶信,另一个说应该驱嗔扶善。三位医士在那里争执不下。谢驰越听越恼,便道:“行了、行了,你们按照各自诊断与我施治,将那些穴位全都扎上,将那些汤药也全都端来。”

三人无法,只得按自己判断与他施针,扎得他浑身刺猬,竟同那夜伯彦所扎银针几无二致。三名医士又为他端了五碗汤药。这边刘度、蕣华各饮了一碗,见他连饮了四碗,到第五碗实在饮不下,都有些好笑。谢驰还在那里恼火道:“这些庸医没一点儿鬼用,若是张和在……”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赶紧闭嘴。

刘度夫妇听他提起张和也都沉默不语。

谢驰愤然端起最后一碗汤药,一饮而尽,转头对二人道:“我们去向师娘复命吧。”

三人来到妙徽房中,见房内还有灯火,知道妙徽在等候他们消息。此前,王娇已然过来告知妙徽除魔经过,妙徽只是平静地让她回去照看伯彦。见婴儿被吵醒在那里啼哭,便热了些米汤,喂给她。

三人进来时,看到妙徽正给婴儿喂食米汤,蕣华赶紧过去帮忙。妙徽知他三人都已受伤,也看到他们身上乏力,便让蕣华坐下休息。蕣华不肯,她便抱着婴儿,让蕣华喂了几勺。婴儿已经吃了一些,此时有些饱了,渐渐不再哭闹,慢慢睡去。

三人低声将今日战况告知妙徽,说到张和、兰君在太虚谷与魔众一同灰飞烟灭,皆是声泪俱下,却又不敢大哭,怕惊扰婴儿。

妙徽眼中闪着泪光,面上却平静如常道:“以他二人之命换取天下苍生安宁,这桩买卖甚是值得。”

三人听了虽然仍是难过,但都不敢再哭,怕惹妙徽伤心。妙徽又道:“王娇今日与你们同心协力行了正义之举,我已将太虚根传与她,让她代伯彦保管。你们手中的宝物也须谨慎保管,不可令三者汇聚,更不可遗失。”

三人听了俱点头称是。蕣华道:“师娘,如今师妹、张和不在了,你去我那里住吧。”

谢驰也道:“师娘,我府上宽敞些,明日你便搬去我那里吧。”

刘度道:“顾夫人,前番你在我家已然住得习惯,此次还是到我那里吧。”

妙徽听他三人邀请,只是摇摇头道:“我不能在建康呆下去了。”

三人俱都惊问:“为什么?”

妙徽便将血咒觿的事告诉了三人,又道:“这婴儿身上有此重大干系,我只能带她隐居世外。否则万一被歹人找到,今日的牺牲便会功亏一篑。”

蕣华赶紧问:“师娘,你打算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们不要问,也不要管,只须记得我嘱咐的事就可以了。切忌保管好宝物。”

三人重重点了点头,蕣华忍不住扑到妙徽怀中哭道:“师娘,我们还能见面么?”

妙徽抚摸着她的头道:“你们永远都在我心里,无论我们相隔万里,还是阴阳两分,我们每日都会相见。”

蕣华听她此说,愈发死死抱紧妙徽,不肯撒手。妙徽又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好孩子,你已为人妻,为人母,不能再这样了。我冲冥玄门的弟子全都是刚强、侠义之辈,怎能哭哭啼啼像个孩子。”

蕣华听师娘教诲,渐渐收泪,松开手望着妙徽道:“师娘,你多保重,若有危险,便来此召唤我们。”

谢驰、刘度也道:“师娘,顾夫人,你要多保重,将来若遇险情,一定来此召唤我们。”

妙徽点点头道:“今夜我便走了,你们不要送,也不要追,更不要与人说起。就当从来就没我这个人。”

三人跪在地上,俱是垂泪不已。

妙徽让蕣华帮她将婴儿包裹好,背在背后,又将已经收拾好的少许行李提上走出房门。蕣华不忍,追到门口,被她喝住,只得跪在地上看她走出营房,走近深深的夜色。

翌日,明帝登基,加封王敦为丞相、江州牧,进封武昌郡公,准他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王敦这才罢兵回到江夏。王茂将西线兵士撤回,派了两千人去青龙山将余下魔徒尽数剿灭,又将死难将士、民众尸身安葬。王茂替伯彦、谢驰请功,加封伯彦为骠骑将军。谢驰此前曾受元帝委派讨伐王敦,明帝不敢得罪王敦,只说功过相抵,未有封赏。两年后,王敦谋求篡位不成,病死军中,被斩首示众,又遭鞭尸,党羽也被剪除。但琅琊王氏却未受株连,王茂更因护卫帝室有功,以司徒进位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