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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岁的漂亮女知青要嫁给8岁的没摘帽的“反革命”!成了全团爆炸性的新闻。有人说小戴疯了,有人说小戴傻了!

指导员向团里请示,团里答复:只要不是敌我矛盾,可以结婚。领导的恩准让他们欢喜若狂,王超恒借了0块钱,买了两条迎春烟、两斤糖果,买了一套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最后还剩下元8角7分。

戴桂荣和王超恒幸福的一家人他们把两套行李往老班长的4平方米的小后屋一搬,又用旧报纸把小屋的墙和棚一糊,就有了自己的家,那是温暧的家,他们心灵的天堂。

那一天是197年月6日,王超恒向连长请求,能不能在食堂摆两桌招待一下关心他的同志,再搞一个结婚仪式。连长说:“现在正抓阶级斗争新动向,你成分不好,又在改造期,婚事从简吧!连里晚上还要开抓阶级斗争的大会,给你俩放假一晚,你俩可以不参加。”

当时,王超恒的心在流泪。他知道,连里不想支持这不般配的婚姻。可是,他没有回头路了,不管别人怎样,只要我们两个人真心幸福就好。

那是一个凄清又幸福的夜晚,除连里几个职工的小孩来要糖吃,没有一个连队干部,也没有一个职工参加他们的婚礼,当然他们也没有接受一份祝福!王超恒哭了,他对戴桂荣说:“委屈你了!太委屈你了!”

小戴也哭了,她把他紧紧揽在怀里。她用自己温暖的胸怀焐热一个男人冰冷的心,她用自己青春的激情唤起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她还要用自己肥沃的土地为他生长出茁壮的花朵!

泪水和汗水,让两个孤苦的年轻人在春寒料峭的长夜里生机勃发;哭声和笑声,让乍暖还寒的北大荒也回荡着春风。

王超恒铭记和小戴的结合,给他的命运带来了转机。

一个月后,他接到团里的通知,结束了年的劳改生活,到团部中学报到,他被恢复了教师的身份。那一天晚上,小戴给他炒了一盘鸡蛋,以示庆祝。后来他吃过许多美宴大餐,可只有这一顿饭让他终生难忘。他们搬到了团部,在离小戴工作的工程连4里外的一座小山下,在一座无人居住的破马架子里安了家。

当时的生活特别艰辛,她每月收入元,而他只发给8元,但他们生活得很快乐。两个人自己动手开了一亩菜地,养了18只鸡、4只鸭子、只鹅、条狗和一头猪,他们自给自足,温饱不愁。到了1978年他们已经有了个儿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王超恒想一辈子过这种世外桃源的耕读生活了。

“桂荣啊!桂荣!我们都不会忘记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邓小平从根本上改变了咱们家的命运!”王超恒还在呼唤。他在一年年一件件向她回忆那些让他们全家兴奋的事件:

1978年1月18日,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党宣布“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停止,阶级成分论废除。王超恒老母亲因“两间草房、6亩薄地”而确定的地主分子身份被取消,压在子孙头上的大山从此推翻,他们感到真的解放了!

1979年,王超恒转为国家干部,被提拔为学校校长;而戴桂荣,告别了奋斗了11年的北大荒,带着孩子回到了哈尔滨,接母亲的班,当上了工人。

1980年,王超恒调到农场工会工作,从一个地主的狗崽子,成了工人阶级的一员,他感到了无上荣光。他起草了全省第一部“农场工会条例”。

1981年,王超恒加入了共产党,实现了梦寐以求的理想。

198年,王超恒因其突出的才干,被调到省农垦总局工会工作,并被提拔为中层干部。

1984年,王超恒获得了全总干部学院劳动保护专业毕业证,经过不断的学习实践,几年后他成了全省职工劳动保护和处理灾难事故的专家。

1985年,他考人了胡耀邦倡导的中国人民大学在农垦系统创办的农经专业大学本科。

1986年,王超恒调到了省总工会工作,全家在哈尔滨团聚。

在欢乐的时刻戴桂荣对王超恒只夸了一句话:“你干得好!”而他对她说:“是你给了我力量!”

“桂荣啊,快看看吧!孩子们天天守在你的床前,现在他们都有了好的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盼着你早日康复,多享几天福啊!”

王超恒在病床前呼唤。

“桂荣啊,快醒醒吧!我们搬到泰山小区,还不到一年,你看我们的房间阳光多好,外面的雪化了,草就要绿了!我们住过农场的破马架子,又住过哈尔滨道外只有6平方米的偏厦子,住过南岗的地下室,现在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了!”王超恒还在戴桂荣的耳边呼唤。

戴桂荣肯定听见了老王和孩子们的呼唤,那绿色的生命线还在波动,他们看见了她眼角流下的泪。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77天,老王和孩子们呼唤了她77天。

幸福的老两口那一天是月6日,正是她和老王结婚的日子,年前的这一天的晚上0时15分,就是他们走进那个4平方米的小后屋的时分,那条波动的绿色的生命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她走了,也许因为她太累了,这一辈子她付出得太多了,她该休息了;也许她很满足了,老王给了她所有的爱,孩子们给了她所有的爱,她无所求了;也许她不想拖累老王和孩子了,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不要住院,太费钱!”她下岗后没有办医疗保险……

在泰山小区0栋一间阳光明媚的住宅里,王超恒给我讲了他们的故事。我看到了戴桂荣当年的照片,老王说:“她年轻时真漂亮,像个俄罗斯姑娘!”他还对我说:清明节的那天早晨,我被小戴叫醒了,她微笑着对我说:“清明了,该出去走一走了!别老闷在家里,会闷出病的!”这时,我醒了,原来是一场梦!那时外面正下雨,那滴滴雨水顺着窗上的玻璃往下流,好像泪水一样……

1.我的引龙河小兴安岭山岩和密林中涌出的无数泉水汇成溪流,一条条溪流从大山的北坡流下,在德都县内像梳辫子一样汇成了一条河。这是一条美丽的河,那蜿蜒曲折的身姿如盘龙下山,人们叫它引龙河,大概是想借助龙威,让这一片土地永葆吉祥和安泰。可惜在很长时间里,在这个以引龙河命名的农场里,劳作着许多穿灰色囚服的人,他们阴郁的神色,让山河也暗淡。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最后几年里,突然一批意气风发、豪情满怀的年轻人涌到了这片土地上,他们是扛着红旗来的,他们是唱着战歌来的,在这里安营扎寨,开始了“屯垦戊边”的战斗。这片寂寞的土地从此也生机盎然了。当地的老百姓说:“这回龙真的来了!”

在1968年那个斑斓的秋天,100多个哈尔滨青年来到了最偏远的十分场。有一个叫游宏的0岁小伙子,显得很沉静,和那些天真的同学相比,他脸上总挂着几分忧郁。他是带着沉重的“包袱”来的。因为他在哈尔滨电机厂当副总工程师的父亲已被打成“反动技术权威”,因为一次不可避免的实验失败被关进过监狱。他本来要到建设兵团用生命去保卫边疆,以此证明自己的忠诚,但是被拒绝了。听说引龙河农场来人招知青,他跑去表决心,他真诚的泪水终于感动了朴实的农场干部。

引龙河-生命之河迎接游宏和他的同学们的不仅有农场职工欢快的锣鼓,还有站在地里摇铃的望不到边的大豆和身上背着饱满果穗的玉米。放下行李,他们就参加秋收之战。丰收是喜悦的,劳动是艰辛的。几天下来,每个人都是满手的血泡,腰疼得简直直不起来,望着总也干不到头的田垄,他们盼着那硕大的太阳早点落山。不几天就下雪了,北大荒单调孤寂严峻漫长的冬天来临了。游宏和他年轻的同学们在零下40度的风雪中,把割倒的大豆塞进康拜因里,再把涌出的豆粒装进麻袋,装上汽车运走。他们点起篝火取暖,真正感受到了“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滋味。在最难以忍受的痛苦时刻,游宏想到了他曾崇拜的在林海雪原中战斗的抗联英雄,他心中竟涌出一种自豪。他愿意用劳动的苦难冲洗心灵上的沉重。

第二年,当引龙河冰凌化解、岸柳垂青的时候,游宏被调到分场的机耕队当统计员,这时他才感到他这个老高中的学生有了用武之地。他的主要任务是丈量土地,统计每个拖拉机手的日工作量,分发油料和协助队长调配工作。北大荒的土地太广阔了,广阔到它的主人也说不清它的准确面积。游宏上任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要搞清楚,他们十分场到底有多少土地和它们分布的位置。

“那真是一项富有诗意的工作!”坐在哈尔滨工业大学科学园理学中心那栋新建成的大楼里,数学家游宏教授颇有感情地向我回忆起在北大荒从事的第一件和数学有关的工作,也就是这件工作启发他主动打开新的命运之门。

当时,身手矫健的游宏扛着米长的“步弓”,翻过山坡,涉过小溪,一弓一弓地丈量那无边无际的土地,并且依靠自然标记确定土地的方位。他迎来朝阳,送走落日,春风吹红了他的脸膛,春雨打湿了他的衣裳。他跨过无数的溪流走遍了引龙河两岸的全分场的每一块土地,并绘制出全分场历史上第一幅土地的平面图。分场领导高兴地说:“知青就是有两下子,小游就是咱们的专家了!”

这时,游宏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波浪。他想起,当年数学老师对他说过,我们的祖先就是用“步弓”丈量土地,计算土地面积的,由此引发了他们创立“平面几何学”的想法。在中学时代他是多么喜欢几何学和有关数学的所有的知识,在北大荒广袤的土地上,他才真切地感到了知识的力量。望着那起伏的山峦,寂静的山林,他想起那位毕业于上海交大的老父亲的话,人类任何时候都离不开知识,中国也不会总这样乱下去,你就是当一辈子农民,有了文化知识,也是一个好农民!想到这儿,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力量,那是向知识进军的力量。他相信,有一天知识会改变他的命运!这时他觉得那苍茫的地平线上正闪放着灿烂的霞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