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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同一宿坐怀不乱 共双飞脱壳金蝉

话说袁循误入紫金山内的一处山谷,遇到独居此处的少女惜幻。惜幻招待他吃喝,又问了他许多问题。袁循正思想着山谷生活,香榧已然吃完。惜幻抬头看了看天道:“今天晚上有月亮,不用火堆了。”说罢,在四周找了些新掉落的树枝压在火头之上。火堆经此一压,渐渐熄灭。惜幻又道:“我们睡觉吧。”

“啊!”袁循一愣,随即释然,明白惜幻过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晚间自然早睡,不像自己在城中夜夜笙歌滴漏断。但这里只有一间木屋,自己却睡在哪里。正想着,惜幻已拉起他的手走入木屋。虽无灯盏蜡烛,但木屋三面开窗,今晚月亮又极明亮,内中陈设大致都能看清。只见木屋一侧放置一张小榻,另一侧立着一些物件,其中一件稍稍庞大,其余都是些零碎杂物。

惜幻拉着他走到榻前,就要宽衣解带。袁循忙道:“惜幻,你不可脱衣服。”

“为什么?姥姥说天气热的时候,可以不穿衣服睡觉,这样就不会把衣服压坏,衣服可以穿得久些。”

“这个,这个嘛,你和你姥姥都是女人,女人在女人面前脱衣服没关系。女人不能在男人面前脱衣服。”

“为什么?”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袁循说出这句话知道惜幻马上就要问“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不待她发问,便开始一连串解释起来:“这个授受不亲嘛,就是说男人和女人不能太亲近。不能太亲近呢,是因为男女有别,男女不同的地方不能让彼此看到。”

惜幻听他车轱辘话来会说,越发糊涂,但今日听了许多新奇之事,知道有些事自己一时弄不明白,反正袁大哥知道,只要听他的就行了。于是答应着:“好的,我不脱衣服,如果压坏了,明天再缝好。这样便不用盖丝被了。”说罢,将榻上一块丝被折了几折,放到一角,自己和衣躺下。她见袁循还站着,要他也躺下。袁循心想,自己与惜幻共处一室也还罢了,又要同榻而卧,以自己的修为造诣,难免发生男女之事。惜幻如此美貌,果真令人动心,但想她善良单纯,自己如在她对情事毫无知晓的情况下做成那事,岂非乘人之危。想自己以往骗过诸多女子,但在当时,那些女子也都心甘情愿,与惜幻此时不明就里截然不同。思量至此,便打定主意,就算要与惜幻成就鱼水之欢,也须待她明白一切、倾心于己之后,便道:“我不能与你睡在同一张榻上。”

“为什么?”惜幻又纳闷起来,“姥姥都是和我一起睡的。”

“刚才不是说了,我和你姥姥不同,我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噢,又是授受不亲。好吧,那你睡榻上,我睡地上。”

“就这样睡地上?”

“我可以铺一块席子。”说着,惜幻从墙角取出一领草席,铺在木榻旁边。“小时候,我们没有榻,都是睡在草席上。姥姥和我用了七百多天才做成这个木榻。有了木榻,我和姥姥就不再睡草席了。”她边说边躺到草席上。

袁循见她躺下,也便和衣躺到木榻之上。木榻草席只隔一线,加之木榻又极低矮,两人其实与同榻也无大分别。深谷静夜,万籁俱寂,唯听蟋蟀响翅金风。袁循只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清香从惜幻身上传来,也不知是花香体香,还是二者兼有。不经意时四围充溢,想要辨别,却又没了踪迹,不由得心起涟漪,想着惜幻的绝世容颜、曼妙身材,竟有些情不自禁要做**之事,但一想到惜幻冰清玉洁、童稚天真,只得强压欲火。突然,又听惜幻问:“袁大哥,为什么你衣衫中间鼓了起来?”

袁循睁开眼,见惜幻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命根处,此时此刻,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真是遮也不是,盖也不是。只得侧转身背向惜幻命令道:“不要看我。”

“为什么不能看你?你病了么?”

“没有。”

“那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唉,因为我身上那个男人的东西不听话。”

“不听话?它要做什么?”

“它要做夫妻之事。”

“夫妻之事是什么?”

“这个,这个,夫妻之事嘛,”袁循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告诉她,但想今后若要与惜幻鱼水欢好,总得让她知道实情,便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解释道:“夫妻之事就是我把身上这个东西放进你身上。”

“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生儿育女,生出像你小时候一样的小孩子。”

“啊?这样就可以生出小孩子?可姥姥说我是爹娘在牡丹花里捡到的。”

“这个,这个,你姥姥是骗你的。”

“骗?什么是骗?”

“骗就是说谎,说假话。譬如把鱼儿在水里游说成在天上飞。”

“姥姥为什么要骗我?”

“大人都这样。小时候,我问我娘,我是哪里来的,我娘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长大了我才知道,我是爹娘做了夫妻之事后生出来的,所有的小孩子都是生出来的。”

“做了夫妻之事就能生小孩子么?”

“也不一定,做得少未必可以,做得多肯定可以。“

“那我们快点做夫妻之事吧,多做一些,生出小孩子多好呀。以后,我就不用一个人了,有袁大哥,还有小孩子。”

袁循心头一喜,觉得自己这通解释也算合理,既然已为惜幻说得明白,她又同意了,不如尽快做成好事。可转念一想:惜幻虽然愿意,却非爱慕于己或为享受**刹那,而是为了生小孩子解除寂寞,实则还是没有真正明白。自己刚才在同榻而眠的问题上都已大义凛然地拒绝,此时岂能反悔枉做小人,便道:“不行。我们现在不能做夫妻之事。要做夫妻之事,必须互相喜欢才行。”

“互相喜欢?惜幻喜欢袁大哥,袁大哥不喜欢惜幻么?

“这个嘛,我自然也喜欢你。只是你现在喜欢我和我喜欢你并不相同。我喜欢你是真喜欢,你喜欢我却不一定真喜欢。你现在只认识我一个男人,如果你认识的男人多了,可能会喜欢别人。但如果你认识了很多男人,还喜欢我,那才是真喜欢。”

“噢,那我要先认识很多男人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喜欢袁大哥。”

“是的。”

“可这里没有很多男人呀。”

“这个,这个嘛,我们可以想办法出去,山谷外面有很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好吧,那我们明天就出去。”

“你知道出去的办法?”袁循听惜幻如此讲,兴奋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惜幻看他那么激动有些奇怪:“不知道呀。”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出去?”

“袁大哥怎么进来的?”惜幻反问。

“我?我是从瀑布后面的洞口掉进来的。”

“噢,那我们也从那里出去。”

“那里,不可能”,袁循将脑袋摇得仿似拨浪鼓。“那里的坑道又深又高,我们爬不上去的,里面还有很大的水流,就算能爬上去,也会被冲下来。”

“噢,那怎么才能出去呢?”

“唉,现在就是没什么好办法。”袁循听她原来根本没有办法,又颓然躺倒床上。

“那我们就不要出去了。以前我和姥姥在这里也很开心,现在袁大哥来了,以后又有人和我一起了。我不想认识其他男人,反正我现在知道自己喜欢袁大哥,袁大哥也喜欢我,我们就在这里做夫妻,生小孩子吧。”

袁循听她此说,觉得若与她一起留在这世外桃源做成夫妻,倒也快活自在,可一想到以后都要住这样简陋的木屋,睡这样粗陋的木榻,穿那样丑陋的丝衣,吃那些半生不熟的果子、鱼鸟,简直头皮发麻,心口剧痛,赶忙道:“不行,不行,我过惯了外面的生活,在这里不习惯,一定要出去才行。好啦,先睡觉吧。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好的。”惜幻答应着闭上了眼睛,突然又睁开问:“袁大哥,如果我认识了很多男人,都喜欢他们,那我要和他们都生小孩子么?”

袁循听此问题,几欲昏厥,赶紧否定道:“不行,不行。一个女人只能与一个男人做夫妻。”

“噢,一个女人只能与一个男人做夫妻。”惜幻喃喃重复了一遍,便道:“好吧。”说着,又闭上了眼。无邪少女不知愁苦,全无半点心事,很快进入梦乡,呼吸渐趋轻盈匀称。

袁循那边却辗转反侧,难以成寐。思想自己恐怕一辈子困在无名山谷,幸好还有惜幻为伴。想到惜幻,又是一阵迷乱。身边躺着一位冰肌玉骨的仙子,若在以前,哪里还能独自高卧,今日真是破了惯例,做起柳下惠来。想着想着,不禁望向惜幻,看到她已然睡熟,便蹑手蹑脚下得床来,跪在草席旁,借着月光仔细看她的容颜,竟是无比的静谧、无比的和美,仿佛一朵将要盛放的玉瓣牡丹。一时把持不住,俯身近去,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正值惜幻翻身,吓得他做贼一般逃回床上,赶紧躺倒。过了一会儿,发觉惜幻并未苏醒,方才安心。心中不禁暗笑:想自己好歹也是风月高手,面对这样纯真无邪的少女,竟似那未开化的童子一般。随即又打定主意,此生定要与惜幻结为夫妇,但须先令惜幻真正倾心于己,如此才是人生最大乐事。这样一想,便觉此前在烟花场中厮混不过买笑图醉,过往种种霎时索然乏味。思来想去也自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已然大亮,睁眼看到屋中陈设,忆起昨日种种遭遇,仿如梦幻一般。想昨日晨起还在乌衣巷的豪宅之内,今日竟在这荒山野谷粗陋木屋之中。侧头望向惜幻所卧之处,既不见人,也不见草席。环顾四周,发现有一卷草席靠在墙边,大概惜幻先行起身。他便也起来,伸了伸懒腰,踱出木屋。又是一个大晴天,头顶一方天空湛蓝澄澈,太阳已崭露头角,照得西侧的岩壁明光晃晃。

袁循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不见惜幻,隐约中似乎听到木屋北侧有水声,便寻声走了过去。约莫走了十几丈,树林后露出一片水泉,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有些深,有些浅,有些还冒着热气,想来应该就是惜幻所说温泉。惜幻正在其中一个较大的泉池中沐浴,似乎还在与鱼儿游玩,嘴里说着:“鱼儿、鱼儿,你们有那么多伙伴一起游,多快乐。”

袁循听她说话,便觉索居此处着实孤单,即便他二人可以为伴,也不过四目相对,形影相吊,必得想个法子离开山谷。思想时,惜幻已穿衣上岸,美丽的**好似一朵百合,袁循看到又是一呆。惜幻见袁循痴痴站在对面,朝他笑了一下道:“袁大哥,你醒了。”

“噢,醒了。”袁循如梦方醒。

“你昨天说男女授受不亲,女人不能在男人面前脱衣服。今天我没在你面前脱衣服,可是你走过来看到我,那算不算“授受亲”了呢?”

袁循被她一问,尴尬得脸颈通红,只得支吾道:“这个嘛,我不是故意看的,是不小心看到的,不算,不算。再说,只有“授受不亲”的说法,没有“授受亲”的说法。反正你记得以后有人在的时候不要脱衣服,没人在的时候也不要随便脱衣服,总之,就是不能让男人看到你不穿衣服。”

“噢,那以后夏天我也要穿着衣服了?”

“当然,不论春夏秋冬,都要穿衣服。”

“可是姥姥说夏天很热,不用穿衣服。总穿衣服,衣服容易破烂。我们做一件衣服要花好长时间。要养蚕,等蚕宝宝吐丝做茧,再到温泉里煮茧子,要纺丝、织布,再用丝线缝缀。一年只能做两三件,如果夏天也穿,不一定有那么多。”

袁循听她说,才知道自己平日所穿绫罗绸缎来之不易,惜幻制衣全靠自力更生,实在辛苦,不免有些怜惜,便道:“等将来出去了,我给你买一百万件衣服,每件都要最好的丝绸,让你一辈子也穿不完。”

“一百万?一百万是很多很多么?姥姥只教过我一万。”

“是的,一百万就是一百个一万。很多很多,多到数不完。”

“那要花多长时间才可以做好那么多衣服?”

“不用你做,自然有人给你做。”

“为什么他们要给我做?他们自己不用穿衣服么?”

“外面的人做衣服很快,一年可以做很多衣服。”

“噢。”惜幻沉吟了一下,复又摇摇头道:“不,我还是喜欢自己做。我觉得自己做,自己穿,很开心。穿别人做的衣服,我会不开心的。”

袁循生来受人供养,从没体会过自食其力的乐趣,此时听惜幻如此说,似乎也有些感悟,便点点头道:“好。你喜欢自己做就自己做。我买一百万匹绸缎给你做。反正记住,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在男人面前不穿衣服。还有,以后也不能随便拉男人的手。”

“好的,我听袁大哥的话,就像以前听姥姥的话一样。”

袁循见她应承了,便满意地点点头道:“嗯,这样才是好姑娘。”谁知此时他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不由得想起昨天早晨品香茗吃细点,顿时口中流涎,咕咕之声大作不止。

惜幻听到笑道:“袁大哥,你的肚子在叫了。姥姥说肚子咕咕叫,饿坏小宝宝。我给你做吃的吧。”说罢,跑到一棵树下,蹭蹭几下爬上树,直上到一处高高的枝桠,从一个鸟窝里掏了几个鸟蛋下来。随即又到木屋中取出一个草编的鱼篓似的东西,将鸟蛋放到里面,浸到一池沸腾的温泉中。约莫过了小半刻钟,提上来,取出鸟蛋,剥开递给袁循。袁循见蛋已煮熟,便知道那些温泉原来各个温度不同,刚才惜幻沐浴的应该温度较低,这一处煮熟鸟蛋的温度必定很高。

袁循以往所食飞禽走兽、山珍海味不可胜数,但这山野鸟蛋却还是第一次吃,竟觉别有风味。一下将几个鸟蛋全部吃光。吃完突然想起惜幻,不好意思地说;“我全吃了。你还没吃呢。”

“我不吃。”

“为什么?又是不忍心吃它们?”

“是的。每只蛋都可以变成一只小鸟,如果我吃了它们,它们就变不成小鸟,飞不上天空了。”

“那你也得吃点东西呀。”袁循突然发现自己竟也会关心人了。

“我刚才吃了香橼和枣子。”

“那你为什么给我吃鸟蛋呢?”

“我觉得鸟蛋好吃,姥姥说吃鱼鸟可以让人更有精神。姥姥临死前,我一直给她吃鸟蛋,可她还是死了。”说到此处,惜幻不禁伤心起来,眼看就要落泪,大约是想到姥姥临终前种种情形。

袁循见状心中不忍,赶紧转移话题:“既然你知道吃鱼鸟更有精神,你也要吃一些,一直吃素会没力气。你再到树上掏些鸟蛋下来。”

惜幻以为他没有吃饱,便敏捷地爬上另外一棵树,掏了几枚鸟蛋。

袁循要惜幻把鸟蛋给他,学着惜幻的样子拿草篓到温泉中把蛋煮熟,又准备一个个剥开,可剥的时候笨手笨脚,弄破了蛋白。惜幻见他拙笨,便去帮忙。全剥开后,递给他吃,他却不知,只逼着惜幻吃下。惜幻虽不忍心,但已习惯听从身边人吩咐,便也照着袁循指示全都吃了。袁循落地二十年,二十年中从没为别人做过一件事,哪怕探望卧病的父亲,也只让仆从端汤送水,自己一旁稳坐。今日为惜幻煮蛋、剥蛋,虽然动作笨拙,心里却有些快乐。看着惜幻将鸟蛋全都吃下,也仿佛自己腹中多了一份食物,暖洋洋地温热。

吃罢鸟蛋,惜幻从木屋中取出一只大如婴儿的葫芦,在四周摘了些野菊放入口中,又去灌了些温泉水浸泡。少时,将葫芦内的水倒在昨日给袁循喝水的瓢中,递与袁循。袁循接过,饮下,只觉清香中略带微苦,霎时精神了许多,便问:“今天为什么不泡玫瑰,泡菊花?”

“秋天了,玫瑰衰败了,菊花开得正盛。姥姥说,春饮玉兰,夏饮玫瑰,秋饮白菊,冬饮雪梅。”

袁循听她讲得头头是道,觉得这个姥姥应该是个有见识的女人,只是不知她为什么要带惜幻来此山谷。忽记起昨晚商定今日要找寻离开深谷的办法,便让惜幻同他四下探看。

二人沿着山谷边缘,转了一大圈。但见岩壁高耸入云,直立陡峭,形似斧削,莫说是人,即便猿猴也绝无可能攀援而上。岩壁与岩壁之间连接得又颇紧密,不见一丝缝隙,哪里有什么出口、小径。找了半日毫无收获,袁循心下颓然,思来想去,只有打那瀑布后洞口的主意,便同惜幻走到他初入谷时的小潭前。这小潭虽然比袁循昨日游泳之潭稍大,但水很浅,又极清澈。抬头望岩壁上悬垂的瀑布,水势似乎比昨日弱了许多。大概前日暴雨涨水,这两日晴天,水便少了。再看那洞口,也清晰了许多。他指着洞口问:“惜幻,以前姥姥有没有跟你说过瀑布后面的洞口。”

惜幻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咦”了一声道:“那里有好大一个洞,我以前从没见过。”

袁循也有些诧异,连他这个初到之人都能看到,为什么惜幻自幼生长在此却没见过。正想着,惜幻拉了拉他的丝衫,指着瀑布坠落处道:“袁大哥,你看,那里多了一块大石头,我以前也没见过。”

经惜幻提醒,袁循也注意到瀑布下的潭水中有一块石头,似乎刚好同那洞口一般大小。如此看来,这块大石本是挡在洞口,昨日他触动潭底入口,将水流引入坑道,水流顺势而下又将此石冲落。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昨日掉下时,若非方位偏差,如果正中大石,即便有浅水阻隔,也必受伤,不由一阵惊恐。又听惜幻道:“袁大哥,我们过去看看那个洞吧。我从来没见过山洞,只听姥姥说过。”

袁循看那洞口距水面不足一丈,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个注意,虽然没有把握,但觉尝试尝试总强于束手待毙,便问:“惜幻,你会游水么?”

“会的。”

“会闭气么?在水里不呼吸。”

“怎么叫会?闭一会儿算么?”

“一会儿有多长?”

惜幻想了想道:“大概从这里走到木屋再走回来吧。

“很好,这就是会了。惜幻,你听我讲,我昨日就是从那个洞口掉进来的。洞口后面有一条路,非常深,非常长,非常高,里面没有光,我们要进去,必须找些可以照明的东西,比如火把什么的。还要找些树枝,遇到垂直的坑道可以插在坑壁里,抓着爬上去。你会爬树是不是?”

惜幻点了点头。

“对。到时候你就像爬树一样。洞里可能还会有水,水大的时候,你就要屏住呼吸闭气。”

惜幻虽然对他这番话不甚明白,但大约也知道他说的两件准备工作:做火把、找树枝。便问:“袁大哥,照明用蜡烛可以么?”

“当然可以,比火把更好。可去哪里找呀!”

“木屋里有。”惜幻说着带他回到木屋,在墙边找出两支芦苇管。

“这是蜡烛?”袁循很是奇怪。

“是的。姥姥教我做的,用蜜蜂的蜂蜡灌入芦苇。”

袁循看这东西与自己平日用惯的蜡烛很是不同,将信将疑地问:“这东西能点着?你点给我看看。”

惜幻立即取了火石将蜡烛头上的布捻引燃,少时,芦苇管内的蜂蜡一点点融化,被布捻吸上顶端,燃烧起来。

袁循看得高兴,不禁连叫了几声好,却见惜幻面露忧伤,便问:“惜幻,你怎么了?”

“蜡烛的布捻是用姥姥的衣服做的,每做一次就要撕下一条,越撕越少了。”

“唉,原来你是为这个难过。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出去,我给你买一百万匹布,做上一百万件衣服。”

惜幻摇摇头道:“可它们都不是姥姥穿过的。”

袁循虽然从小在亲戚堆里长大,但视父母长辈不过供钱的聚宝盆、借权的乌纱帽,不曾有过惜幻与姥姥这般深厚的感情。此时听惜幻说话,也有些怅然,思想倘若有朝一日父母过世,自己是否也会像惜幻思念姥姥般思念他们。正想时,惜幻已将蜡烛吹灭,将两只芦管递给他。

“只有两根?”

“是的。不够么?”

“太少了。”

“那我们再做一些吧。要先积攒蜂蜡,做一根大约要六十天的时间。”

袁循听到六十天,险些昏倒,要他在这深谷呆两个月,还不如杀了他。便道:“够了,够了。试试吧。”

两人又找了些尖削的树枝捆成一捆。袁循让惜幻取下晾晒衣服用的丝绳,系在她腰间。又让惜幻找了个葫芦将蜡烛、火石放进去以免湿水无法使用。全都准备好了,复回到潭边,泅水到瀑布之下。袁循踩着大石站起身,水面尚未及腰,又让惜幻踩着他的肩头去够那洞口。万幸今日瀑布之水越来越细,此时只是飞珠一般散落下来,否则若似昨日那般大水,两人定要被冲倒。饶是如此,也都全身湿透。袁循以往曾踩着仆从的肩臂做些墙头马上之事,哪里想到今日要被别人踩踏。但此时为了出去,莫说被人踩踏,便是被人痛打也要忍受。好在惜幻身体轻盈,袁循血气方刚,虽被踩得两块肩骨生疼,也还凑合坚持挺立,还用手扶着惜幻的小腿,怕她跌落。

惜幻踩着袁循肩头,扶着岩壁慢慢立起,伸臂上举,只差寸许就要接近洞口,便在上面叫:“袁大哥,可以再高点么?就差一点了。”

袁循听到出路有了眉目,精神大振,又挺了挺身子,急问:“可以了么?”

又听惜幻道:“再高点,就差一点点了。”

袁循身材虽然不矮,可此时已挺得如松般笔直,哪里还能再高。无奈,只得让惜幻踩到他头上。惜幻扶着岩壁,用一只脚踩到袁循头顶,只听袁循哼哼了一声,惜幻担心地问:“袁大哥,你没事吧?”

袁循在下面龇牙咧嘴,憋着气坚持道:“没事,没事。我数一二三,托你一下,你顺势上去。”

“好的。”

袁循数着一二三,用力向上猛推惜幻双脚,惜幻借力抓住洞口边沿,欢快地叫着:“我够到了。”

“好,快点爬进去。“袁循头上肩上轻松了许多,便踮起脚尖,再用手去托惜幻。惜幻得他再托,猛一用力,上半身进了洞口,又爬了两下,整个人都进去了。但这洞口内的坑道却极狭窄,站立不得,只能半蹲半趴地回转身。袁循见惜幻从洞口探出头,让她将腰上的丝绳抛下来,将葫芦和树枝吊上去,又让她将一些树枝插入坑道,拴住丝绳,复抛下来。袁循拉着丝绳吭吭嗤嗤往上爬,惜幻在上面用力拉,如此一点一点,慢慢向上。快到洞口时,袁循让惜幻不要再拉丝绳,直接拉自己。惜幻却有些犹豫地问:“袁大哥,你不是告诉我不要随便拉男人的手么?”

袁循听她这话,哭笑不得,忙道:“现在不是随便,你先拉我上去,我再给你解释。”惜幻便听他话,用力拉他手臂,袁循终于进得洞中。

此时太阳仍挂在东天,瀑布所在岩壁刚好面东,洞内漏入少许光线,略约能看到里面两丈来深的地势。但见坑道倾斜着向上方延伸,里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又极狭窄,只能蹲伏前行,亦无法错身,好在没了昨日那般水流,只在低洼处存了些积水。袁循让惜幻点燃蜡烛走在前面。一路斜斜向上,行了大约四五丈,突见坑道宽了些,又垂直向上。他们便将树枝依次插到泥壁里,袁循让惜幻踩着树枝攀爬,一边爬一边在头顶插上新的树枝,袁循则抓着树枝和惜幻腰间的丝绳慢慢跟上,一路上移还要一路将后面的树枝拔下,递给惜幻。就这样一根一根树枝的交替上移,一步一步费力攀爬,爬了大约一刻钟,坑道又转为稍平缓的弯曲斜上。如此这般,二人在坑道中爬了许久,相比袁循掉下来所费时间,几乎百倍。坑道越往深处积水越多,两人匍匐地上,早已满身泥浆,但此时又怎顾得了许多。终于行到坑道尽头,此处地势非常之斜,却宽敞了许多,再要走已然没路。袁循挪到惜幻前面,用蜡烛照了照斜上方,发现似乎是块石头,石头与泥土相连处不断有水渗进来。袁循想这里大约就是他昨天掉下来的入口,便让惜幻和他一起用力向上推石头。但无论如何用力,也推不动丝毫,不由得灰心丧气。此时第一根蜡烛就要烧尽,惜幻忙用剩下的余火将第二根芦管点燃。袁循看着惜幻行动突然想到这洞口在潭底,即便将大石推开必定有洪水涌入,自己和惜幻恐怕还会像昨日一般,被冲入下面的潭中。回想昨日所见,自己被吸入之处似乎离潭的另一侧岸边很近,不如找到合适的地方,向上挖洞。思想至此,让惜幻退回两三丈,估摸此处头顶上方应为陆地,便同她用树枝向上挖掘,边挖边将掉落的泥土垫在脚下。

如此这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挖了尺余。袁循累得呼哧带喘,惜幻倒未显出疲相,只是都很口渴。二人便又回到坑道尽头,贴着大石头,取了些水。饮毕,继续挖掘。又挖了许久,直挖到第二根蜡烛将要熄灭,脚下积累的泥土已有半人之高,仍不知能否透顶。袁循想如果这次无法成功,只能回去,再做些蜡烛或者火把,下次再来。正想叫惜幻回转,突然顶上露出一线光亮。二人不由得同时惊叫一声。随着光亮射下,还掉落一些东西。袁循举着蜡烛往脚下一看,原来是几只蝼蛄,再向上看,光线之处似乎是个圆孔,便知是这几只小虫所蛀,看来很快就能出去了。恰在此时,蜡烛熄灭。两人因见了光,倒也不惊慌,有了希望,又奋力挖掘起来。不多时,果真挖穿了头顶上的土层,眼前一片光明。二人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随即跃出坑道,抱在一起又叫又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