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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回 饮醪醴歌咏抒怀 循密道搅扰天籁

上回说到惜幻将她逃出袁府后的遭遇一一道出,袁循、芷容在一旁听他们几次遇险,惊心动魄,最后听她与怀晋在谷中结为夫妇,芷容欢喜道:“惜幻,原来你同大哥做了夫妻,太好了。从前你是我妹妹,今后,我要叫你大嫂了。”

惜幻拉着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做你妹妹吧,我喜欢叫你姐姐。”

芷容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好呀。你叫我姐姐,我就叫大哥妹夫。”说着,冲怀晋叫了声“妹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惜幻被她说得愈发窘迫,低着头,靠在她身上。

怀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容妹,莫取笑我们了。”

芷容不依不饶,推着惜幻道:“瞧瞧,这么快你们就成一伙了,说话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三人在那里说笑,唯独袁循失神地望着篝火,一语不发。怀晋看他情状,知他定是因惜幻与自己做了夫妻失落,不知该怎么宽慰于他,但还是硬着头皮,借口让他帮忙取酒,将他叫到木屋之中。

袁循跟着怀晋来到木屋,心中生疑,想怀晋从来不会支使自己做事,突然行此古怪举动,定是有话对自己讲,恐怕就要说到惜幻。果然,二人进到木屋后,怀晋将他拉到一处较隐蔽的所在,探头看外面芷容、惜幻看不到这里,方悄声对他道:“循弟,我与惜幻……”

袁循不待他说完赶紧打断道:“大哥,你别说了,我已知道。这都是上天命定。”言罢,叹了口气。

怀晋见他忧伤,也叹了口气。二人沉默一会儿,怀晋又道:“当初,你在谷中能以君子之礼待她,足见你是真心爱慕于她。若当初你留在这里,恐怕此时做芷容妹夫的便是你。”

袁循听他此说,苦涩地回道:“是呀。当初我贪恋建康的荣华富贵,不愿与她厮守于此,怪不得别人。大哥,这一路你护卫惜幻,与她同甘共苦,她嫁你也是应该。”

“循弟,你能如此善解人意,我也放心了。”怀晋此前一直担心遇到袁循,不知如何相告,此时听他并不怪自己,总算宽心。随即又道:“我见容妹对你一片痴心,一路与你相濡以沫,吃了不少苦。她以往的小姐脾气似乎也少了许多。”

“大哥所言极是,这一路若无芷容,恐怕我现在已做了刀下鬼、疫中尸。但若说男女之情,唉……”袁循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这事也是我的为难所在,今后只能走着看了。”

怀晋听他此说,也不好再劝下去,便去墙角取来一只瓦罐,告诉他内中乃自己新酿的果酒,谷中没什么佳酿,只有这些自制饮食。袁循低头闻了闻,确有果香,便说自然乡野滋味也很难得。

二人说着话,出了木屋,见两个女人蹙着头在那里嘀咕什么,看他们出来立即止住不说,突然又都哈哈大笑。怀晋好奇地问她们说了什么,二人只笑不语。他也不再追问,将坛中果酒倒给袁循、芷容,说是为二人接风。又给自己和惜幻的水瓢里也倒了一些。芷容端起水瓢,一饮而尽,饮罢咂咂嘴道:“大哥,这酒有果子的香气,甜甜的,很好喝。”

怀晋告诉她正是用树上野果所酿,又为她加了一些。如此四人饮起果酒,庆祝在谷中欢聚。惜幻本不善饮,又兼有孕在身,怀晋只给她倒了少许。芷容却喝得猖狂,眼看就要将瓦罐中的果酒喝光。此时兴致上来,抓起一根树枝,敲打着瓦罐,一边敲一边唱起她在豫章学的山歌:“一把称子配只砣,一只钥匙开把锁。哎呀勒,心肝妹,哥哥靠妹妹靠哥,红花配着绿婆娑。鸟宿青山鱼入河,鸳鸯鞋配红鸾裰。哎呀勒,心肝哥,鸟为青山眠在岭,鱼为清水死在河。哥有情来妹有意,哥哥妹妹不分离。”

唱的虽然山野,腔调却很有趣。众人听了,都拍手叫好。大家的兴致被芷容提高,袁循也学着她,拿了一根树枝,敲打着瓦罐,哼起小曲:“云鬟雾鬓胜堆鸦,玉臂半露浅绛纱,不比等闲墙外花。俏冤家,此生将你心中挂。碧纱窗外静无音,银台灯灭篆烟沉,孤眠冷落芙蓉枕。心上人,何日相见两温存。独入罗帏掩涕泪,秋英落尽霜露垂,多情总被无情累。负心鬼,迤逗奴家煞憔悴。”

芷容、惜幻在一旁听他唱得婉转,曲调优美,一时听得入神,怀晋却已听出其中酸涩,有些为他感伤。袁循唱罢,三人叫好。芷容又让怀晋、惜幻也唱些歌子听。怀晋便去屋中取出瑶琴,横放身前,凭琴抚出一曲《高山》。众人听他飞吟巍巍、空灵回响,只觉高山仰止、云海苍茫。及至**,怀晋朗声唱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吟唱已毕,琴声也便止歇。众人拊掌叫好,怀晋将琴交给惜幻,让她弹奏新学的《流水》,为袁循、芷容助兴。惜幻接过悲回风,对怀晋道:“大哥,有些关节我还不很熟练。若是忘记,你要给我指点。”

怀晋点头答应,她便凭琴奏出《流水》,少间似有潺潺溪水从琴声中缓缓流出,忽而又化为汪洋江海,奔腾汹涌。后段滚拂处,惜幻似乎力所不及,怀晋便在她身旁以手相助抚弦,音律和谐,竟如一人弹出。芷容在旁看着二人合奏,相依相偎,很是羡慕,便也靠在袁循肩头轻声对袁循道:“循哥,你看他二人多好,我们也要如此。”

袁循自打得知怀晋与惜幻结为夫妻,一直有些伤感,虽然刚才饮了酒,又唱了曲,还是不免惆怅。此时看着二人亲密无间,更加郁闷,此时,听芷容说话,只含含糊糊应承了一句不知什么话语。

一曲抚毕,芷容还不肯罢休,对惜幻道:“嫂子,我们三个都唱了,你也要唱一首。”

惜幻为难地说:“我不会唱你们那些歌。”

“不行,不行,不许耍赖。妹夫,这次你要说句公道话。”芷容边说边调皮地瞅着怀晋。

怀晋被她叫“妹夫”,脸上一红,悄声对惜幻道:“不如唱那首哄宝宝的?”

惜幻想了想,害羞地点点头,对芷容道:“我只会唱姥姥教我的歌子。”

芷容见她扭捏,心急地说:“不管什么,快些唱,等得我好心焦。”

于是,惜幻轻声唱了起来:“月光光,照地堂,宝宝闭眼睡在床。爹爹守护你身旁,不怕老虎与豺狼。宝宝安心入梦乡,娘亲为你做新装。月光光,照地堂,宝宝乖乖入梦乡。明朝爹娘去插秧,兄长放牛上山岗。宝宝快快长高大,帮手爹娘种黍粱。月光光,照地堂,年卅晚,吃蜜糖,五谷丰登堆满仓,老老少少喜洋洋。月光光,照地堂,宝宝睡到大天光……”

怀晋用右手轻拨琴弦,为她和音,少时也与她一同哼唱起来。轻柔的歌声与琴音,犹如一位慈祥的母亲,安抚众人心中堆积的忧伤与哀愁。芷容听二人合唱,禁不住也跟着轻声唱了起来。你道为甚妙徽教惜幻的歌子,怀晋、芷容也都会唱。原来,妙徽还未离家时,母亲哄她睡觉曾唱过这首歌子。三岁半时,她家乡遭难,父母双亡,兄妹离丧,及至被孙真人养大,母亲的面容早已遗忘,唯有母亲哼过的歌子和亲切的声音却永远萦绕脑际。后来养育蕣华、兰君,也曾为她二人哼唱。怀晋幼时,听妙徽、蕣华为自己唱过,还听母亲为弟弟怀并唱过,故此印象深刻。在山谷,惜幻每次做了噩梦,惊得大哭,他都会轻拍她的背,唱出这首歌子,每次都能很快将她安抚。后来惜幻怀胎约有五月时,开始感到胎动,告诉怀晋,怀晋便常同她抚摸腹中的胎儿,一起哼唱这首歌子。芷容幼年丧母后,蕣华常去看她,晚间遇她哭闹不肯睡眠,也曾轻唱哄她安睡。故此,这首在中原传唱了千百年的歌子此时竟在江南的荒野深谷被三人一同唱出。袁循从小没受过父母多少关爱,此时听他们唱,心中也涌起了对亲情的渴望。一时间,众人全都沉浸在静谧、温和的氛围里,却不知千百年来传唱这歌子的人中,有多少经历了离乱,有多少经历了苦难,有多少遭遇了悲惨。然而,不论传唱的人是否获得了歌中所述的幸福安康,歌子唱出的愿望却能不绝不灭,流播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给那些带着伤痛降世的新生以抚慰、以鼓励。

正当大家沉浸于静谧、和祥的氛围时,怀晋突然止息了琴音,对众人低语道:“莫做声。”

惜幻惊问:“大哥,怎么了?”

怀晋“嘘”了一声道:“远处似乎有人靠近。”

众人皆是一惊。怀晋低声嘱咐惜幻:“等下若真有歹人过来,你务必连续抚琴,不可停顿。”

惜幻知他意思,点头应承。怀晋从地上拾起宝剑,抽出湛卢,向木屋的西侧走去。袁循、芷容也都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芷容刚才本已微醺,被怀晋一说,又自清醒了,也从地上拿起那把跟了她小半年的佩剑,循着怀晋身影向前走去。

果然,就在怀晋刚刚靠近树林时,里面闯出一伙人,为首的正是王娇。王娇远远看到惜幻坐在火堆旁,冲她喊道:“小贱婢,原来你躲在这里,快跟我回去。”说着就要扑过去捉拿。

怀晋心中一凛,不知她怎的找到此处。难道是袁循?但袁循十分爱慕惜幻,怎可能害她。一时来不及细想,斜刺抢上两步,拦在她身前劝道:“袁伯母,何必苦苦相逼。若为一己私欲,害死惜幻,于心何忍?况且,即便她死,未必就能治好袁伯父,更可能致使天下生灵涂炭,你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王娇见他拦阻,怒道:“少讲大道理,我的事轮不到你管。快让开。”

“袁伯母,惜幻现在已是我的妻子,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决不会让你伤她半根汗毛。”怀晋斩钉截铁道。

王娇听他此说,心中一动,随即大声向袁循喊道:“循儿,你听到了么,惜幻已经嫁给这小子,与你没半点干系了,快给我将她捉住。”

袁循见王娇从天而降,已然惊恐,此时又听她召唤自己,忙向她哀求道:“娘,惜幻现下已有身孕。你难道要她一尸两命?他们都躲到这荒僻山谷了,你就放过他们吧。”

王娇听袁循仍为惜幻求情,恼火道:“忤逆子,真真白养了你,此时还帮着小贱婢。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芷容也赶了过来,气不忿地说:“袁伯母,你忒也心狠了。关押我和循哥,不给我们吃饭,想饿死我们么?!惜幻这么可怜,你还要害死她。你有没有心肝?”

王娇见是芷容,加倍恼火地骂道:“小娼妇,你也敢教训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勾引我儿子,唆使他同你私奔,咱们的账回头再算!你们都给我让开,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说着,举刀砍向怀晋左臂。

怀晋见她冥顽不灵,又发狠招,赶紧举剑格挡。王娇知他宝刃锋芒,不敢硬接,忙变换招式,刺他下盘。怀晋见招拆招,同她斗在一处。这时,王娇身后的四名武师见主人已经出手,也都亮了兵刃,过来帮助王娇。怀晋看他们人多,不敢大意,施展家学,与五人缠斗起来。芷容见王娇竟然不顾情面,上了刀枪,也不再管她是不是袁循的亲娘,抽出长剑,加入战团,一边打斗,一边大骂:“袁伯母,你如此不讲道理,行凶作恶,与魔徒有什么分别!日后,我再不叫你袁伯母了,只叫你女魔头。”

“呸,你个不知廉耻的小娼妇,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做的事都是为我丈夫,不似你,没个名分便与我儿子鬼混。亏你还姓谢,没得辱没了祖宗。”

“我与循哥两情相悦,都是你这个魔头捣鬼,才让我爹将我许配王民。你还来倒打一耙。女魔头!你若不是循哥的娘,我便要骂你十八辈祖宗。”

“我家祖宗岂是你这等小民可以提及。我父乃当朝首辅,你敢骂我家祖宗,便是欺辱朝廷重臣。倒是你谢家祖宗有了你这样的后人,羞也要羞出祖庙。”

“呸,我家祖宗凭什么蒙羞?我谢芷容行的光明,做的磊落。不似你这等魔头,让你那当宰相的爹假公济私,动用朝廷势力捉拿惜幻。你家祖宗才该羞出祖庙。”

这两位名门闺秀一边兵戎相见,一边唇齿相讥,其间言辞虽不似市井那般粗俗,却都提到了对方祖宗,果真世间罕见。

十九年前大战魔徒,王娇的武功本在冲冥玄门诸人之下,但自刘氏夫妇、谢驰受伤、兰君死后,她日日为伯彦运功打通经络,内力修为已然大涨。此时虽非怀晋对手,但得四名武师相助,也同他二人打了个不分上下。

就在她们打斗辩驳时,墨潭悄悄走向惜幻。怀晋用眼角余光看到她的身影,心中却不惊慌,只大声喊出:“《登陇》、《望秦》、《竹吟风》、《哀松露》、《悲汉月》,莫停歇。”

惜幻听他喊话,知他意思,抚琴奏起《登陇》。袁循刚才听了他们的经历,知道悲回风是件宝物,见墨潭朝这边走来,也不着急,心中还有些幸灾乐祸,想看到她撞上音障的倒霉样子。可谁也没料到,墨潭却径直穿过了音障,来到惜幻面前。袁循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拦阻,却被她一把推到地上。

墨潭推倒袁循,拉起惜幻手臂,就要往树林走。

惜幻专心抚琴,猛然被人拉起,“啊”地惊叫一声。怀晋听到,侧身看去,见墨潭竟捉了惜幻,不由得魂飞魄散,想去救护,王娇与三名武师的刀业已砍到面前。此前,他本碍于伯彦和袁循的面子,对王娇只用了八成功力,但凡要伤着她时,都稍稍避让。但此时惜幻蒙难,再顾不得情分,猛然发力,一剑削断一名武师的钢刀,一剑刺中一名武师的右肩,转身又将王娇和另外两名武师逼退少许,方纵身一跃,来到墨潭身前,伸出左手去拉惜幻,右手背剑以柄格挡墨潭胸口。他本想墨潭不过一名妇人,若用全力,恐将她打死,故此,右手只用了两成气力。没想一推之下,却没推动,心中大惊,赶紧辅以后力,顺势以肘重重击向她的前胸,将体内十成气力全都送出,一下将她推出五丈开外,摔倒在地。这才抢回惜幻。

那边王娇和武师也已赶到,怀晋赶忙将惜幻推到袁循所立之处,自己挺剑挡住三人。心中不禁发急,想刚才与墨潭对攻,觉她内力竟似在王娇之上,若她与王娇联手,恐怕难缠。况有袁循在场,自己总不能打伤王娇,现下唯一的办法便是用乾坤门离开此地。于是,猛地攻出数剑,刺中另外两名武师的大腿和胳膊,那两人一人倒地,一人扔刀。他趁这个空挡向芷容喊道:“容妹,别打了,快去惜幻那里,让她开启乾坤门。”

芷容听他喊,见他已打倒两名武师,便也舍了自己的对手,奔回篝火旁。惜幻在谷中早已得怀晋嘱咐,若遇不测,或用悲回风抵挡,或用乾坤门逃遁,此时听他大喊,忙从怀中掏出贝壳,趁着月光祭起乾坤门,但她却不知要去哪里。问袁循、芷容。芷容此前听她讲过乾坤门的妙用,很是新奇,又因想念父亲,便说:“我来想。”

惜幻将口诀告诉她,她一边念出口诀,一边默想谢府自己的卧房,果然门内白光转为暗淡,芷容拉着惜幻便要跃入,惜幻向怀晋大喊:“大哥,你快来。”反身取了瑶琴,随芷容一起跳进乾坤门内。

怀晋见她们逃走,发力又刺中剩下的一名武师,唰唰两剑,将王娇逼退几步,纵身跃到乾坤门前,叫袁循跟他进去。这时,门内的芷容也在对面喊袁循。袁循却道:“大哥、容妹,你们照顾好惜幻,我留在这里阻止我母亲。”

芷容怕他再受王娇虐待,还要他一同逃走,他却摇头道:“她始终是我母亲,我也总要见她。你们不必管我,快走吧。”

这时王娇和墨潭都已赶到,怀晋见再不走便要被她们追入,嘱咐袁循自己保重,也便跨入乾坤门,在那边收了贝壳,灭了山谷内的入口。

墨潭赶到,刚要跳入,门却瞬间消失,令她扑了个空。王娇见又被他们逃脱,很是恼火。墨潭赶紧过来请罪道:“夫人,都是奴婢动作慢了,被他们逃脱。那门内甚是昏暗,奴婢看不清是哪一处地方。”

王娇哼了一声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你去为受伤的武师包扎了,先回去再说。就算上天入地,我也要将小贱婢揪出来。”

墨潭领命救助四名受伤的武师。王娇转向袁循,怒道:“你不是说乾坤门丢了,怎的又在他二人身上?你这逆子,为了小贱婢,连母亲也骗。”

袁循吓得慌忙跪地求饶道:“娘,别生气了。都是儿子的不是,儿子给你赔罪了。但贝壳本来就是刘家的,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当初让惜幻去借,也说要归还的。”

王娇被他说得理亏,便不再深究贝壳的事,只责骂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七八个月不回家,你还记得你爹的容貌么!”

“娘,瞧你说的。你和爹爹一直都在我心里,怎会忘记。只是儿子,儿子,这个,怕您见到,惹您生气,又要责罚我饿饭。儿子实在忍不了饥饿,这才迟迟未归。”

王娇被他一说,想到彼时自己气恼,饿了他一日一夜,也有些心疼,便道:“这大半年你也游逛够了,快随我回家见你父亲。”

“是,是,是,我这就跟您回去。”

袁循说着,乖乖跟着王娇往西走。一边走,王娇还一边训斥他:“循儿,你是不是被那个小贱婢迷了心窍!她已嫁与他人,你还护她作甚!”

袁循不敢还嘴,只是一味说些亲情话语:“娘,我也是可怜她孤苦。父亲一直卧病,您又长期照料在侧,儿子从小没多少时间承欢二老膝下。得知道她父母双亡,便生了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以往都是儿子不孝,未能好生侍奉爹娘。今后一定改过自新,求娘不要生气了。”

王娇听他说,想自己以往为照顾伯彦确实忽略了他,心中有些内疚。又听他自责,想这儿子自小被人娇惯,哪懂得关心别人,此时却说出这样的温言热语,竟也有些动心,便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以后莫再出去胡混了,多留在家中陪陪你父亲。”

袁循见她面色略有和缓,赶紧点头称是。如此,一行人来到水潭边。王娇不会泅水,来时是由墨潭牵引。此时,便命袁循驮着自己泅水去到崖壁下的大石上。待母子二人都站到石上,王娇率先攀着洞口内垂下的绳索进到洞中,又让袁循跟着上来。袁循自己上不去。她只好让他抓着绳索,自己在上面用力拉扯,好歹将他拉了上去。这时墨潭和一众武师也来了。五人也都顺绳索上去。墨潭在洞中寻到蜡烛,用火石点燃,带着众人沿来时的路回到崖顶。袁循见母亲竟同自己一样,走这条坑道来到山谷,好奇地问:“娘,你怎么知道这处坑洞?”

王娇哼了一声道:“你小子以为我丢下你不管了么!你去豫章这一路,住黑店了是不是?”

袁循听她问,吓了一跳。又听她道:“还遇到船贼了吧。”

“娘,你怎么知道的?”

“若非我派人跟着你,暗中保护,你的小命恐怕早已不保。”

袁循这才知道,原来这么长时间,母亲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他与芷容,怪不得母亲能够跟来山谷。心中又是一阵内疚,想若非自己要见惜幻,也不会将母亲引入山谷,搅扰了她与怀晋宁静的生活。但此时只得昧心奉承王娇道:“娘,还是你心疼儿子。”

王娇听他哄自己,气也消了一些,便道:“你这小子,在外面折腾大半年,我以为你同芷容游山玩水去了。没想到一直在找小贱婢。顾兰君真是厉害,迷惑你爹爹不算,还让她女儿迷惑你!”说到此,那气又陡增了几分。

袁循见她又要动气,赶紧劝道:“娘,都是儿子不对。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和爹爹,再不去外面花天酒地……”如此,一路上给王娇吃了许多舒心蜜,才令王娇稍稍消了些气。

你道王娇派人跟踪袁循,为何她又亲自过来捉拿惜幻。原来,自从用了墨潭的计策,放走袁循、芷容后,她一直派人跟踪他们,不仅跟到长干里、庾府,还跟到扬子江上、豫章郡中。总之,这一路,二人乘船,跟踪的人也乘船,二人歇脚,跟踪的人也歇脚。若放在怀晋身上,早已发现苗头,但袁循和芷容哪晓得这些事情。他们那日在黑店能躲过店主的劫杀,也多亏这些跟踪兼保护的武师。后来在江中遇险,那两把插中船贼面门的匕首也都是这些武师掷出。只是后来卧病客栈,跟踪的人却不能现身,故此,二人吃了不少苦头。墨潭得知二人卧病,怕王娇心疼,接他们回来,全都隐去不提,只说二人在那里逗留。王娇气得哇哇大叫,心想:看来二人只是私奔,同惜幻没半点干系。自己真真赔了儿子又费兵,立时就要让人捉袁循回来。墨潭见她发怒,赶紧阻止道:“夫人,我看他二人久居客栈,恐怕就是在当地寻找小贱婢。我们既然已经跟踪了这许多日,不如再放些耐心,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王娇被她一劝,又觉有理,便应承再看些时日。果然,转年过了正月十五,探子来报说二人向南行进,及至到了豫章,二人开始在周围村寨搜寻。王娇这才明白他们是去豫章寻找惜幻,只是不知那处地方与惜幻有甚渊源。她哪知道,这渊源其实全是虚妄,不过庾恵编出来哄骗袁循、芷容的,结果连她一同骗了。

这期间,王娇还收到跟踪刘度夫妇和谢驰的探子发来的信报,说这三人也拿着一男一女的画像到处寻访。王娇便命探子继续跟踪,但这一路却毫无收获。

六月间,跟踪袁循、芷容的探子又报,二人在豫章折腾许久,又折返北上,一路回到建康。王娇收到探报,觉得二人定是找不到惜幻要回家。本已准备撤掉跟踪的人,调去别处搜寻。没想到又听探子来报,二人回到建康却不进城,竟然跑到紫金山,钻入一处坑道。她得奏报时,刚刚为伯彦打通一遍经络,听到消息,极为兴奋。因她识破惜幻身上宿有天香引那日,曾逼惜幻说出山谷之事。后来惜幻逃走,她也曾派人去紫金山搜寻,但都毫无结果。此时听人说袁循钻了地洞,想来定是要去那处隐秘的谷底,便不顾劳累,召集了家中剩下的四名武师,汇同先前两名探子,又带了墨潭一同过去探看。墨潭听之前的探报说袁循采买蜡烛、绳索以及入坑道的情形,也让仆从准备了些蜡烛、绳索之类。如此,到了坑洞口,王娇留了两名武师在外守候,自己带着墨潭及四名武师进去搜寻。没想进到山谷,不仅发现惜幻,还遇到怀晋这样的高手,结果被他阻挠,又让惜幻凭借乾坤门逃走。此时想来只怪自己太过心急,若再等些时候,多召集些武师,或许已然成功。无奈只得押着儿子回转建康,再行搜寻。